皇兄再次召我進宮比試箭術時,我一箭正中靶心,沒有人能再比我更準了,我沒有荒廢任何皇兄要我學練的東西。皇兄看看靶心的箭,又看看我,我還是沒有等來他的讚許。他從箭囊中取出一支箭,走到我身邊,瞄著我的靶子一箭而出。他瞄著我的靶,或是我的箭。
皇兄的箭從那我的箭箭尾處刺入,將其劈成兩半,最後留在靶心的,還是他的箭。他轉頭看向我,情緒沒有絲毫起伏的道:“爵修,還不夠。”
我不明白,什麼還不夠。
我不甘的追問:“不夠保護自己,還是不夠幫你。”我貪生,卻不怕死。我隻是害怕死亡,可那是以前的事了。
他聽到我的話笑了,用右手拍拍我的肩膀,他掌中的傷已愈合大半。他隻說:“還不夠。”
越殷芸薑兩國之間繃著的弦越來越緊,他麵對芸薑,護著越殷百姓,即使不夠,我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嬌弱的小皇子,終於,責任隨之而來。
皇兄說,他要去芸薑會會那個派刺客行刺於我的人,要我代他處理朝政。我隻當那是宇文氏派來的刺客,可皇兄竟說要去會會那人,那麼那個人定不是我想的那樣簡單。我問是去見誰,還需要他親自去芸薑,畢竟去芸薑不比微服私巡,那裏是豺狼虎豹集聚的地方。
皇兄說:“越殷需要盟友,司邑青正是我們需要的盟友”
原來派人行刺我的人不過是芸薑一個空有名銜的閑王,為了激得越殷和芸薑矛盾加劇,不惜冒險派人刺殺我。
皇兄去了幾個月,我不負所望將政務處理得很好,至少沒出什麼亂子。可也就是從皇兄回來開始,我漸漸發現他似有些說不出的奇怪,隻是詢問不得果,他更不承認。
我沒有機會追問,因為我從此成了一病不起,長年不出府邸的皇子,至少世人是這樣認為的。
我把那個傳聞中病怏怏的自己拋在晗陽,而另一個我拋開恐懼,受皇兄任命隨軍駐於芸薑越殷之交。我出城時,皇兄沒有來送我。
芸薑和越殷隻是暗自較勁,邊境表麵還算平靜。我和將士同吃同住,說說笑笑,除了主將馮將軍,無人知道我的身份。隻要皇兄需要,我可以變成任何他需要的樣子。
將士們每日天未亮就開始操練,我們穿破了一雙又一雙鞋,汗衫次次透濕,就算是在晗陽最勤學苦練的時候,我也從未這樣狠的對過自己。風吹日曬中我常常看著龍涎珠想念皇兄,想念蕙姨。蕙姨年歲大了,我卻不能陪在她身邊,皇兄想接她進宮她也不肯。她說前幾年沒能照顧好皇兄,如今更不能帶著一把老骨頭拖累他。我總是憤憤的告訴她,她不老,比皇兄宮中那些妃子還漂亮。她不住的搖頭,但笑得很高興,這時候我還要正色道:“真的!”
蕙姨一直覺得有愧於皇兄,因為那時我還小,皇兄賜了宅邸讓我離宮,那時我留在皇兄身邊也不安全,蕙姨隻能跟著出宮照顧我,她一直放心不下皇兄卻不得不這樣做,安慰我的借口也是皇兄都娶妃子了,長大了,不用她照顧。如今皇兄挺過來了,她仍覺得心有愧疚,可我知道,愧疚的不該是她。
在營中的日子乏味無趣,將士們除了每日操練不時也會相互比試,摔跤,劍術,騎射,權當閑暇之際打發時間之用,可自離開了晗陽,我就再沒輸過。
我曾想過很多皇兄把我派至邊境的理由,曆練我,讓我熟悉兩國之間暗自的較勁,或者隻是讓我像個真正的越殷人那樣,以我的血肉在邊境築起城牆,無論什麼原因,我從不質疑皇兄的安排。他的心中裝著越殷,裝著越殷百姓,如今更有天下和天下人,我追趕著他的腳步,我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和他比肩,但至少我在他身後,總有一天,我會夠資格,他心中的天下我幫他奪,他心中的天下人我幫他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