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4)(1 / 3)

暗淵正想著該怎麼做才能不傷害夜魅,又能讓自己擺脫困境。窗外就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月明星稀,二位真是好興致!”冷如林間冰雪,淡若天邊風雲。

“殿下……”

暗淵立刻抓住了這天賜良機,不動聲色地拂開了夜魅的手,整了整衣衫,淡淡道,“殿下怎麼來了?”

臉上平靜的像是看日升日落一般自然,對他突然的出現並無半點的吃驚,好像他此刻本來就該出在這裏一般。

夜魅不滿地撇了撇嬌豔欲滴的紅唇,伸手理了理散亂的發絲。轉身去外間,替拓跋燾開門,絲毫沒有對剛剛的事覺得不好意思。

拓跋燾進門,看著夜魅娉婷嫋娜的身影沒來由皺起了眉,冷聲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事與你家公子說。”

“是。”夜魅妖嬈一笑,退了出去。

出門,她仰頭看了看天際間的那輪皎潔玉盤,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柔和的月光照耀著那張精致的臉,白皙的雙頰,終於微微紅起來。

拓跋燾將一直提在手上的布包丟到桌上,背著手踱步到窗前,冷冷瞥了一眼滿臉淡然的暗淵,沉聲道:“別玩過了火!”

“是!”

自從拓跋燾破釜沉舟挑了蠕蠕汗庭,蠕蠕就安分了不少。但因為新造城牆,又新改了軍法,邊塞需要忙的事情也極多,本打算在這一兩月間便把事務交接了,好早日班師回朝。

沒想到中間得知了暗淵受傷一事,雖然也得知傷勢不嚴重,但到底記掛著暗淵。即使是自己劍傷未痊,即使是現在這樣不合時宜的時刻,拓跋燾還是瞞著眾人,星夜兼程來探望他。

生怕暗淵有個什麼閃失,他從來都不信命,但對自己身邊的人,他總是擔心著那一個萬一。

拓跋燾蹙眉,自己生了這幾日的悶氣,終究熬不住來了。其實也知道得不到他多大的回應,但當看到他興致勃勃與一嬌美女子在月下親熱,還是生了氣。

好像自己的在乎,別人從來不在乎,“你還真想當一輩子暗淵了?”星眸微冷,深色眼眸中怒氣分明。

暗淵斂眉,“殿下一日用得到暗淵,屬下便是暗淵。”

他輕輕掙開拓跋燾的手,退到一邊椅子上坐下,扯開話題,“殿下怎麼來了?”

這裏雖離邊塞不遠,但來回最快也得兩日!鎮守邊關,沒有皇帝的旨意,擅離職守可不是小罪,即便他是太子也是難逃責罰。

拓跋燾甩袖冷哼,走到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要不了兩日,我來不過要了半日,一個時辰後我便回了,天亮前就能到雁門關。”

要做就要保證萬無一失,不落人口實,他當真以為自己事事都要靠別人籌謀的嗎?

暗淵愕然,“殿下不累,宜家也該累了。”

他挑眉,“那就借你的雪兒用用?”

暗淵麵不改色,“殿下騎著雪兒去便是。”

拓跋燾的臉色又沉了幾分,不答反問:“傷好了?”

暗淵低低笑了一聲,隨意問道:“殿下如何得知?”

但這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這幾日記掛著宗愛的事情,是自己分心了,其實隻要想想當時夜魅的欲言又止,就該知道了。

“哼,自然是讓人查的,不然還指望你來告訴我嗎?你可真是忠心啊!”

暗淵其實不解他的怒氣,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待自己的心。為了他連夜趕來,也不是不觸動。隻是這次,真非有意瞞他,不過就是想著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曉,免得打草驚蛇。

更何況,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事。江湖人,怎麼少得了一兩個仇家?但看他今日臉色一直不善,也不敢多解釋,隻默默低著頭認真注視自己一雙幹淨漂亮的手。

黑袍的領子寬大,暗淵梳著男子發髻,微垂著頭,便露出了脖子姣好的弧線。

想到剛剛在窗前看到的那一幕,心裏劃過一絲異樣,拓跋燾皺眉,“怎麼不說話?你就是這樣不叫我失望的?”

暗淵抬起頭,看著他的眸子含著一絲水汽,微帶著一絲迷茫。剛剛想著想著,思緒便飛了,甚至一時間忘記了他還在跟自己說話。

看著暗淵這樣的表情,瞬間讓他憶起初見時的那雙眸子,麋鹿一般動人。心就那樣軟下來,推了推桌子上的布包,“喏,給你的,我走後你便換上吧!”

打開布包,一件金絲小坎肩,晃眼金黃,觸手柔軟。

暗淵拎在手上,輕若無物,驚訝道:“武林至寶織金軟甲,殿下如何得來的?”

此甲連寶刀、寶劍也不能損其分毫,穿在身上,妙用無窮。連暗淵也是隻聽說過並未見過,憑著暗夜門的勢力,想找這麼一件護甲自也不難,但他卻從未想過要拿它來護身。

生死有命,善惡有報,不傷不死也不見得就是好事。

拓跋燾睨了暗淵一眼,“送你了就留著,你以後膽敢再受傷,你也就不用再跟著我了。”

他這話說的認真,暗淵臉色一白,即刻應了個“是!”方才緩緩答了謝。

“行了,早些歇著吧!我得回了。”說著起身,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晃了一晃。

剛站定暗淵就察覺了,“殿下怎麼了?”輕輕握住了拓跋燾的手腕,長指微彈,按上了他的脈。

“殿下受傷了?”不由分說拉開了他的長衫,雪白中衣已經染紅。暗淵下滑的指尖微微顫抖,接近腹部才慢慢停住,隔著衣衫按著傷口。

“一點小傷……你堂堂暗夜門門主,武功高強如斯都能受傷,我這血肉之軀,又每日在戰場上廝殺,受傷難道很奇怪?”

暗淵抬頭看著拓跋燾堅毅的側臉,微微抬起的下巴,倔強的眼神裏是淡淡的不在乎。

暗淵突然就有些呼吸困難,心裏微微的痛,不分明,像是螞蟻的啃噬,卻很難熬。

直到此刻暗淵才稍微明白了拓跋燾的心情,原來自己在意的人受傷真的比自己受了傷還要疼。

暗淵收了手,悶悶道:“幸好是外傷,但不能再奔波了。屬下這裏有上好的傷藥,殿下敷一些,歇一夜,明日讓暗夜門的人送殿下回去,不會叫人發現的。”

拓跋燾掀簾的手頓住,回首看著暗淵,晶亮的眸子裏含著絲戲謔,“歇一夜?在你房裏歇?”

皇帝和崔浩都在此,他可不想驚動其他人。

“額……”暗淵愣了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耳垂微泛起紅暈,做了個請的手勢,“殿下可先上床,屬下給殿下上藥,上完藥殿下再歇息吧!”說著拿出了一邊的藥瓶。

拓跋燾微勾了勾嘴角,走到裏間床上躺了,微微解開了衣衫,解了繃帶,露出精壯的小腹。

暗淵跟過去,低著頭不敢看他,微微紅了臉,“此藥厲害,可能有些疼,殿下忍一忍。”

剛灑了一點,拓跋燾便低低悶哼了一聲,他倒藥粉的手便不自覺抖了一下。稍稍倒多了,忙拿了一邊的白布條將他的傷口重又包起來。

拓跋燾蹙眉,轉頭看著暗淵道:“你先前都是用這藥療傷的?”

這樣的痛,他如何受得住?

自己不在的那三年,那個曾經被自己捧在手心的賀桃,到底經受著怎樣的痛苦?

“嗯,這藥藥性雖強,但卻是實打實的好藥。”

暗淵塞好瓷瓶剛想站起來,拓跋燾急忙伸手拉住暗淵,輕輕一帶,身子往裏一挪,暗淵猝不及防倒到了他邊上。

拓跋燾側頭看暗淵,“就這麼睡吧!省得再有美人入懷,你又不好發作。”

待暗淵反應過來,身上已被蓋了被子。

“這樣不妥。”暗淵輕輕掙了掙,想要掀被而起。

拓跋燾瞪了他一眼,“別動,你一掙我就傷口疼。”

暗淵無法,隻好和衣躺著一動不敢動,什麼叫如芒在背,他今日方才知道。

輕輕歎息了一聲,轉臉,看著桌上搖曳跳動的燭火,暗淵曲指,輕彈,燭火滅。一室安寧,隻餘窗邊,半片月光。

他慢慢收回手,合了眼。

很多曾經再次湧現心頭,兩人在太行山桃花穀閉關時,遇到雷雨夜自己總害怕得不敢一個人睡。

每次都抱著被子到他屋裏去,和他擠在一處。那時他總摟著自己,溫熱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小時候母親常做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