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算聰明。”閻仁嗬嗬笑了幾聲,俯下身去享用。

管亦香冷笑。豈止還算聰明,不僅聰明,而且大膽。雖然這丫頭演得極好,但盛妝華服之下分明說明她決不是不小心撞破,而是故意前來,前來締結同盟的。

所謂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想與一個齷齪者迅速站在同一戰線,分享他的齷齪是一個非常有效的法子。雖然這種同盟往往不能維持很久,不過往往也不需要很久,隻管在同盟期間各取所需就好。

管夫人在一瞬間便已決定接受這個同盟,因為不要說容貌已走下坡路的自己,就連韓鴉兒,侯爺都已有厭倦的意思了,所以她需要一個新鮮、美貌、伶俐的丫頭,吸引侯爺多往自己的房中來。當然,也有丫頭過於受寵,被升為夫人的例子。可人生中什麼事是毫無風險的呢?

昭陽府位於魯地,此時已是十一月中旬,北風薄薄地送來一場雪,實在算不得什麼奇事。而著了風雪,感染風寒,也再為自然不過。即使是天下第一刺客又怎樣,還不是血肉之軀?

隻不過,青離這病,卻來得太不是時候。明日便是侯爺的壽辰,大夥兒都早早歇下,準備應付要打二更起就開始忙碌的一天。所以,青離要布置下機關,便有了足夠寬鬆的環境,卻也遇到足夠緊迫的時間。

從舉辦壽筵的天倫殿,到孫夫人的賞梅軒,有兩種走法,一條是上次跟韓鴉兒一起走過的大路官道,勝在平直好走,一般為人所選,一條就是從園子裏走的小路,雖有曲徑通幽,路上卻生滿了青苔。

此刻,青離正走在這條小路上。園子裏的花木大多落了葉,在無月的夜裏聳出橫瘦的黑影,偶爾有被驚起的夜鳥,留下嬰兒啼哭般的淒厲叫聲,撲棱棱衝上天去。

小路有一個必經之處:一座名為“翠悠橋”的吊橋。青離頗喜歡這名字,閑散時常來看看,不過今夜,她卻幾乎是蹭到這橋邊,坐下來喘著氣靠著冰冷的橋廊,看著自己的呼吸在暗夜裏變成白霧。

媽媽曾讚過她發燒時最為漂亮,因為原本蒼白的兩頰會被染上緋紅,眼睛也會因虛弱而削去煞氣,變成輕泛淚光的桃花眼。

可比起傾國傾城,她寧願不要生病。頭疼得真快要裂開了,明明不是做夢,多少過往的畫麵卻席卷而來。她拚命把意識拖回來,掙紮著去完成手上的工作,可還是有許多片斷不受控製地閃來閃去。

——爹?粉嫩的臉蛋被胡茬紮得生疼,卻還是咯咯笑著,因為爹可不會經常這麼開心:“小七,曉不曉得,爹今天打了個大勝仗,連也先的兄弟都被我們炸死了?”

“也先是誰?”

“來打我們國家的壞人……”

明日侯爺壽辰,是難得的好機會,就算難受,也得布下這道機關。青離咬咬牙,往橋下探去,湖麵的冰已有寸厚,足以承受纖細的她。

——三哥?小小的身軀被溫和地抱起,手腳在空中亂抓,卻還胡亂喊著:“打呀,打呀!”

“小七,女孩子家家怎麼總喜歡舞刀弄劍,乖乖跟先生認字去。”

“認到一百個,你要陪我玩騎馬哦!”

“又來了。好吧,野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