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淺墨不由愣住。柘柘的小臉上,這時露出的完全是一個女子的神情。

可那是十七歲的李淺墨還不能習慣的神情。

柘柘雙目凝望著李淺墨,望了很長一會兒,突然笑了。

“當然我說的都是空話。我遇見你太早,現在的你,甚至還不知道自己是誰。怎麼會急急地讓人愛你呢?

“可惜我沒有那麼長的時間,好陪著你一起長大。而你也不是沙漠中的男子,要是的話,哪怕彼此還年少,哪怕了解不多,隻要沙海偶遇,以後的一切也都會順其自然了。”

她忽然住口。李淺墨一時也說不出話。

她說……愛我?要讓我愛她?

可愛是什麼?他不知道。

又是一陣沉默,隻聽柘柘岔開話題道:“你想不想幫那個羅卷?”

李淺墨一怔,不知她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然後他忽然明白,緊跟著興奮起來:“你知道大虎倀在哪兒?”

柘柘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最後一次出手的地方,還有,最後和他交手的人是誰。我知道那個人的住處。找到那個人,也就找到了最可能尋找到虎倀的線索。現在,你想不想讓我帶你去見他?”

李淺墨不由激動起來。他少年的心中渲染出無數遐想——他想幫羅卷,那是他此生中第一個朋友。

柘柘注意到他的神情,不知怎麼,她的眼神卻開始變得寂寞了。

“和虎倀最後一個交手的人,具體我也說不清他的來曆,隻知道他祖上好像是陳後主的內廷高手。南陳敗亡後,他們這一姓流落出宮。那人姓司,他的名字可能叫司楠。”

李淺墨沒想到柘柘會帶他重回到新豐市。

新豐的得名,本為漢家故事。當年漢高祖劉邦出身草野,爭得天下後,把他的父親劉太公也接來長安,與自己同住。可劉太公一直悶悶不樂。劉邦叫人打聽,才知道劉太公是思念故裏。所以他於長安之側特建新豐一市,所有街道、裏巷、房舍,俱都按照故裏的模樣重建,更難得的是,他把當日所有的街坊都搬了過來。

所以這新豐,在初建時,就既是新的,也是舊的。

李淺墨沒來由想起這麼一段故事,隻為柘柘口中提起了故國。

故國是什麼?那是一分令人難解的鄉情。哪怕李淺墨生來孤窘,自覺沒有故鄉,且年紀還輕,可他有時也會向回憶裏望去,像望向一個類似於“故國”的地方。

李淺墨與柘柘進入新豐市時,已是深夜。

柘柘突然變得遲疑起來。她四處觀望,似是也在想自己找的那人到底在哪裏。她的模樣也怪,那樣子,像是在嗅,而不是在看。

可李淺墨萬萬沒想到的是,柘柘帶他去的地方,竟會是楠夫人家的住所。說起楠夫人,他在酒肆當小夥計的時候,也是認識的。

楠夫人家僻處小巷,她那所小院的院牆並不高。院中數株枯木,幾尺池塘,頗為荒涼。隻有幾株迎春花,略露出點待要發芽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