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駕馬車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越過了莫冥河,來到大陸的最深處曾經歸屬於夔的、被人遺忘的地界。
少年神色平靜略帶懶散地駕駛著馬車,少女靜靜地靠在他的肩上,看著山河變幻日起月沒,龍紋的鋒芒已經收斂,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子。卻隻是這樣一直地行走,未有盡處。
阿月感到禦天的話越來越少,有的時候他還很有興致地向她介紹各處的典故。到後來,他不再說話,隻把偌大的山水留給阿月一個人。
那時候,阿月就會感到寂寞。就如很久之前,師父把她一個人晾在衛北城的星空下的寂寞,越青塚把她一個人放在行營中的寂寞,她如此地恐懼那空曠無垠的寂寞,以為等到了禦天就不會再這樣,可是他就坐在她的身邊,卻讓她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遙遠。
“我們要去白槿麼?”阿月記得這些路。
“我想……”禦天靠在車門上,吐了兩個字又停了下來。
“是去找楚姑娘吧?”阿月好像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我想找到她告訴她,利飄雪在等她。”他承認。
“可是白槿很大啊。”阿月幽幽地說道。
“對不起。”禦天低下頭,“阿月,可是,可是,”他有些著急,“這是我對利飄雪最後的承諾。”
“嗬嗬。”阿月卻突然地笑了起來,“笨啊,也許楚姑娘不在白槿呢?那裏不已經是靖人的天下了麼?”
“嗯。”禦天點點頭,“可是她的留字……”他扭過頭,又看了看阿月。
阿月沉默不語,卻抬起頭,一任清雅的月光覆蓋住臉上的憂傷。隻是她的眼睛在漫天星辰中尋覓著那顆流離失所的命星。
“冥冥中難道自有天意麼?”她悲傷地想起師父以前的話來。
命運再次地不知所蹤。
楚晚已經感覺很累了。這是第五次的偷襲,按照伊宋的謀劃再次獲得了成功。可是楚晚依舊覺得無法遏止的疲倦。遵守既定的方針,根據細作的回報,他們將再一次地對顏績的人馬進行打擊,雖然隻是局部的,但總會比無所作為好。
在將顏績的部隊殺退之後,楚晚依舊祭起從白衣葉雅顏那裏習得的秘術,在摘下麵盔的刹那發動,在那些潰散的士兵眼中留下哀皇帝的幻象。出於對哥哥的懷念,抑或是,如伊宋所說的那樣,可以動搖他們的軍心。
而現在,關於哀皇帝依然在世的流言已經真正地傳開了。
她想褪下這沉重的盔,可是覺得會有失威儀。躥動的火光之下,隊列慢慢地在村莊外圍集結,準備向宛城的方向進發。
“公主,已經完成了。”武將回稟。
“嗯。”楚晚躲在盔甲的後麵點點頭,“那走吧。”
她調轉過馬身,衝天的火光猛地一熾,通過麵盔的縫隙灼痛她的臉龐。成群的甲士在山體的掩映下出現,他們從四麵八方不同的方位迅速地合圍,簇擁著“顏”字的大旗,將他們包裹在其中。
“公主。是陰謀。”武將在楚晚的身側低語,“末將誓死保衛公主的安全。”
“死?”那個字在楚晚的心中引起微小的漣漪,從開始到現在,這個字眼終於切實呈現在大夔公主的眼前。人群慌亂,有經驗的武將策馬在士兵中穿梭,想要穩定軍心。麵對著絕對力量的包圍,他很快又行到楚晚的身側,“保衛公主周全。”他大喝一聲,湧上來的士兵很快圍住楚晚。
“違逆者死,順從者昌。”顏字的大旗下,虯髯的武將遠遠地就振臂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