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退全由真氣操縱,決非出自穀縝本意,故而舉動十分突兀,裴玉關刀法雖強,竟也落空,但他這一刀甚是淩厲,穀縝避開刀鋒,卻避不開刀上之氣。裴玉關的“炎陽刀”是內家刀法,丈許外發刀,刀氣所至,能一下破開三張羊皮,抑且刀氣炎烈,能令第一張羊皮無火自燃。穀縝胸腹為刀氣劈中,那股灼熱勁氣凶猛無比,破開護體山勁,直透內腑。穀縝喉頭一甜,一口血湧到嘴邊,就在此時,體內八勁陡然轉動。要知道,天下任何內力真氣,無一能夠逃出“周流八勁”,裴玉關刀上炎勁與火勁相通,一入穀縝體內,便被算作火勁,如此火勁增強,水勁最弱,霎時間強弱互易,穀縝體內氣機又歸平衡,便是胸腹肌膚,中刀之初灼痛無比,紅腫一片,八勁周流之後,立時血色轉淡,疼痛全無了。

裴玉關一刀無功,心中大凜,他不知穀縝體內變化,直覺此人委實藝高膽大,刀將及身,方才退走,但如此做派,分明有些瞧自己不起,想到這裏,心中大怒,呔的一聲大喝,縱身趕上,又是一刀向穀縝劈落,這一刀比起前一刀尤為迅捷,穀縝飄退不及,刀鋒正中肩頭,那口朝陽刀本是寶刀,山勁護體也難抵擋,刀切入體,穀縝身子忽地一扭,肩頭肌肉收縮,裴玉關但覺手底一滑,刀鋒一偏,竟從穀縝肩頭滑了過去。

裴玉關不知這一下乃是“周流澤勁”的妙用,心中駭異之至。要知道澤勁加身,滑如泥鰍活鯉,能卸各種內勁兵刃,與山勁剛柔並濟,乃是天下第一等的護體神通。裴玉關卻隻當穀縝有意玩敵,心中既驚且怒,更隱隱生出幾分忌憚,不敢銳意強攻,刀法內收,攻中帶守,帶起如山刀影,滾滾向前。

穀縝此時被周流八勁所挾持,趨退進止,不由自主,忽地袖袍鼓蕩,忽而頭發豎起,纏繞樹幹,跳到高處,忽而身如大鳥,縱橫飛舞,又似蝴蝶翩翩,上下遊弋。裴玉關刀勢雖強,卻每每差之毫厘,無法傷敵,炎陽刀氣,也盡被穀縝八勁化去,有時更有電勁外放,激得裴玉關半身酥麻,若非內功了得,幾乎不能抗拒。

兩人翻翻滾滾,不知不覺,鬥入山火之中,火焰遮天,濃煙滾滾,伸手不辨五指,穀縝身處火海,一舉一動全憑真氣指引,刀來即退,火來則避,旋風繞身,將火焰濃煙呼呼蕩開,一一卷向裴玉關。煙火齊至,裴玉關被熏得雙目流淚,睜眼不得,隻憑觸覺揮刀應敵,火燒衣褲,更是灼痛難忍,一時間唯有揮刀亂舞,劈開煙火。

鬥到此時,穀縝漸漸明白周流八勁的奧秘,原來這八勁並非無知真氣,而如八件活物,能夠自思自想,其中道理,就好比道家常說的“元嬰”。道家典籍常常提到:修道之人抽鉛添汞,轉陽補陰,修煉已久,能將渾身精血神氣練成“元嬰”,與自身精神相通,傳說“元嬰”練成,能夠離體外出,遨遊天地,這傳說固然誇大,卻可由此知道,“元嬰”並非無知之物,本身亦有神識。穀縝當時為求保命,悟出“損強補弱”的奧秘,與道家的“抽鉛添汞、轉陽補陰”十分相近,隻不過道家真氣隻限陰陽二氣,“周流六虛功”卻有八氣,但陰陽生八卦,氣機不同,本源相近,均與天道暗合。穀縝調和八勁,令其上合天道,自在有靈,不知不覺,這八種真氣就如人體氣血盈虧一般,自成循環,與道家“元嬰”相差無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