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越聽完略有些沉吟,躊躇道:“李先生,如果這樣的話,是否有些太過狂傲了,而且與武者低調謙虛的修行心態不符。”
李有德搖搖頭道:“船越先生你不了解中國人,他們可以餓著肚子,也要做出一副天天吃肉的樣子來,因為他們最好的就是麵子。你殺人也罷、放火也好,隻要給足了他們麵子,他們會麻醉自己裝作視而不見。但你若是不給他們麵子,針尖大小的事情他也能跟你拚出個你死我活來。”
李有德伸手指了指靠在牆邊的國術館牌匾,“這就是國術館的麵子、天津衛武林的麵子。正所謂請將不如激將,按我說的做,我包準您坐在家裏,都會有人找上門來。”
船越起身負手走了幾步,喃喃道:“激將……激將法。也好,那一起就要請李先生您多多關照啦!”
第四天頭上,船越帶了一行人,背負著鍋碗被褥等雜物,進了國術館從來不鎖的院子,占據了一件西屋,開始忙碌地打掃收拾起來。做完之後,在船越的負手注視下,有人走出來將一張白布掛在國術館門口右側,白布有桌麵大小,靠右邊豎寫著幾個翰墨淋漓的漢字“挑戰國術館傳人”。
這白布一掛,好似在滾油鍋裏潑進去一瓢冷水,國術館左右臨近的人紛紛小跑著聚攏來,扔下活計、撂下攤子圍在國術館門口。船越向圍攏過來的人群笑笑,轉頭對身邊的人道:“還是中國人了解中國人,李隊長說的不錯,中國人最喜歡的就是看熱鬧,卻不管是為了什麼而產生的熱鬧。我想這裏就算要殺了人,隻要刀沒砍到他們頭上,他們還是會樂意一直看下去的。”這句話引得他身邊人一陣哄堂大笑。
掛白布的人轉過身來站在台階上,得意地揚起下頜,手指白布道:“誰的,認識盧鶴笙的傳人,讓他來,挑戰。船越先生會,沒有懸念地擊敗他。”
天津衛從來都不乏閑人,這些人最樂意做的事情就是傳閑話、看閑事、聊閑天。白布掛出來沒一刻鍾,國術館門口已經圍上來三四圈的閑人,一個個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左右晃著朝裏張望。還有在外圈擠不進去的,頻頻扒拉身前的人問道:“哎爺們,怎麼這裏麵開打了沒?誰打誰啊?”
李有德要的就是這個樣子,他心中早有如意的算盤。殺人,費心費力還要濺自己一身血,那樣的事情絕對不幹;利用人對付人,自己坐收漁利,這才是當爺的行徑。如今他李有德,也該過一過利用別人的癮了。
李有德的手下在茶館、酒肆、各種渠道將消息散布了開去,這消息如同溪水般在人與人之間散播、彙集,其間有意無意地或被扭曲、或被添加,然後再彙聚糾纏在一起,洶湧地撲散到人群中去,蔓延到整個天津衛。
到最後的傳言就變成了:從日本來的第一高手從日本一路橫掃中國,在天津占了國術館的場子,打得本地英雄毫無還手之力!”先有一個挑起猜疑的暗示,然後就有潰出理智堤壩的潮水,最後就是蔓延到城市每個角落的荒誕。這就是一個標準的謠言產生過程。
其實天津衛不是沒有能出頭應戰的人選,九河下梢自古民風彪悍,三不管的地方最大的道理就比胳膊根粗細。百萬人裏至少能有上千人練武學藝,這裏麵就算是百裏挑一,也能選十幾位好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