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站到國術館門前,哈七爺才發覺有些不對勁,院子裏是有數人在練功,但穿的卻是整齊的白衫黑帶,不是對襟小褂,練的也是直踢豎劈,不是形意功夫。哈七爺再站片刻,聽到裏麵人說話的聲音,是日本人!日本人占了國術館。
哈七爺心中一涼,接著便是一陣牽腸掛肚的疼,從胸口直鑽到四肢百骸。完了,日本人連國術館都占去了,回不來了,盧鶴笙他們回不來了,天津衛回不來了,當年的江湖回不來了,當年的一切都回不來了!
哈七爺這是第二次發覺自己一無所有兩手空空,第一次是他站在家門外眼看著賭場的人手拿房契湧進了他的宅子,他明知道那是個局,是存心針對他做的扣,可他就是無力改變什麼,隻能眼看著別人將他的東西從他眼前拿走。而這一次他站在國術館門口,與當年何其相似,隻不過此時此刻他心更疼、形更孤而已。
“我就是死也不能讓他們占了國術館!”哈七爺兩眼一立,推開大門就衝進了院裏。
哈七爺衝進來的時候,嚇了船越一跳,他正站在一邊看弟子練功,院外麵就衝進來一個頭發齊頸、蓬頭垢麵、破衣爛衫的漢子,這人身上的大褂也不知穿了多久,滿是油漬、菜汁痕跡不說,還有些血汙,更兼此人脖子上纏了一圈繃帶,臉上也有不少的淤青和傷痕。消瘦的臉上一雙瞪圓的眼睛倒滿是怒氣衝衝的神采。
船越想了想,從兜裏摸出一張角票遞了過去,那漢子一愣,隨即狠狠一擺手道:“我不是來要飯的,你們為什麼強占了國術館?都給我出去!”
這話說得硬氣,船越聽了有些迷糊,聽話音此人像是此間主人,但國術館館長盧鶴笙是個有身份的人,他的傳人不會穿戴的如此不堪吧。船越轉念又一想,中國的江湖奇怪得很,常常越有本事的人就越是放蕩不羈,以此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傳說中有一個丐幫,裏麵出過很多如洪七公之類的絕世高手。難不成來人就是隱身於市井中的盧鶴笙傳人?
想到這裏,船越雙手貼股鞠了一個大躬:“請問閣下就是此間主人麼?”
哈七爺被噎了一下,搖頭道:“我不是,但我是主人的好朋友,我不允許你們強占這裏,你們快走,不走的話我要轟你走!”
不是主人來管什麼閑事?船越心中不滿,暗自皺眉,轉過身去微微側頭道:“我不是強占,我在這裏等主人回來,我在替他照看房子。你走吧!”
哈七爺怒火上湧,跺腳吼道:“你還有理了?照看房子你在這裏吃喝拉撒?誰用你照看房子了?我們用你照看東三省了麼?我們用你照看台灣了麼?誰讓你進來的?你給我滾出去!”
船越對麵前這個無賴開始討厭起來,他隻搖了搖頭,旁邊就有兩個弟子跑了過來,先來的找準哈七爺小腹就是一拳,哈七爺悶哼一聲就團成了蝦米,兩人在他倒地前利索地從兩邊夾住哈七爺,拖出門口扔到了大街上。
哈七爺痛苦地在地上來回翻滾,心裏更是一陣陣翻來覆去的酸疼:“又挨打了,不僅挨打,還丟臉了,不僅丟臉,還把國術館都讓人給占了。臉麵啊,我的臉麵啊,李有泰的臉麵啊,天津衛江湖的臉麵啊。”
哈七爺咬牙切齒地從地上爬起來:“王八兔崽子的,我就是把國術館拆了、燒了、毀了我也不留給你小日本。”七爺四下看了看,走到旁邊一個煎餅攤前,一把將爐子上的餅鐺掀了,露出下麵正旺的煤球爐子來,於是七爺揭開襻子脫下大褂,團成一個長團,將一頭塞進爐子裏,然後舉起這團燒著的大褂再一次衝進國術館院子,將火團狠狠砸在正屋的屋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