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津係列之我武惟揚(6)(1 / 2)

這黑影爬到了欄杆邊上費勁地抬起頭來,微光下隻見滿臉的血汙,黑紫色與鮮紅色摻雜,幾道口子裂在臉頰上,像張開的口唇。兩人正仔細辨認著,那黑影慘笑了一聲,啞著嗓子道:“七爺我有人緣啊,到哪了都有給送飯的!”

李有泰雙膝跪地,兩手一把抓住欄杆,將頭塞進去湊近呼道:“七爺!真的是您嗎!”聶寶釵櫻唇剛啟,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哈七爺翻了個身,將身子側躺在欄杆前,將折了腕子的手費勁地抬起來揮揮道:“爺們,受累喂我口吃的吧,手折了,動不了。”李有泰慌忙將飯籃子打開,將吃食擺了一地。哈七爺朝酒瓶子伸了伸下頜道:“就喝口酒吧,別的就沒福啦。他們把我的牙打碎了,咬一口吃的能疼死我。”

李有泰依言將酒瓶橫過來,小心地將酒倒進哈七爺喉嚨裏。哈七爺幾口酒下肚,喘了幾口大氣,用下頜四下點點道:“把吃的都給他們吧,能栽進一個牢裏,也是有緣份啊!”四周的囚犯們頓時興奮起來,紛紛作揖道:“七爺大好人啊,您長命百歲……菩薩保佑您!……七爺好義氣啊!”

哈七爺緩了老半天轉頭看了看聶寶釵,吐了口氣道:“閨女啊,有件事求你幫個忙吧?”

聶寶釵此時渾身顫抖,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這世上自聶老逝去後,哈七爺就可算是她除李有泰之外唯一的親人,李有泰終是年輕,閱曆不足。很多時候都是哈七爺如慈父一般站在她身後,或出出主意,或好言安慰,讓聶寶釵在這偌大的天津城中平添出些許有依靠的踏實感覺來。

哈七爺咧了咧嘴道:“唉,昨天那兩個雛兒,隻會拿鞭子沾了水猛抽,我疼得木了就感覺不到疼了,結果反把他自己累得夠嗆。可今上午這過堂是個行家啊,直接在我腿上招呼,現在我這兩條腿啊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樣,你別嫌髒,幫我揉幾下行不?”

聶寶釵忙盤腿坐下,慢慢將哈七爺的腿從欄杆裏抬出來,抱在懷裏一看,隻見從小腿處起,紅的是血凜子、青的是淤痕、鼓的是血泡、凹的是棍坑。隻從外傷來看,七爺這兩條腿已經是廢了。聶寶釵兩手輕輕地揉動,眼淚就水線般流下來,滴在哈七爺的雙腳上。

哈七爺看著李有泰,費勁地吸了幾口氣,緩緩道:“爺們啊,回滄州去吧。如今的天津,不是原來的天津了。這不是個好地方,撈不出個世界來。你爹跟盧師傅都搭進去了,你可不能搭進去,形意門後二十年還要靠你呢。”

李有泰氣貫雙臂,緊咬鋼牙,一拳捶向地麵:“七爺,您等等,我定要替您出這口氣!我要撅折了李有德那畜生,我要掐死袁文會那雜碎!”

哈七爺點點頭,喘息了片刻道:“好孩子,我信,我都信。但你宰了他倆以後呢?這是民國二十三年的天津衛啦,你看看這滿城掛的是什麼旗?你能把後麵主謀的日本人都掐死麼?你能把東三省的日本人都掐死麼?咳咳,不過是又搭上你一條命罷了。”

李有泰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他看著七爺,一字一頓用足了力道:“七爺,我不怕死!”

哈七爺點點頭道:“好啊,我信,辛亥年他們革我們家命的時候,我也不怕死,可不怕死解決不了問題的。還是你師父他們走的是正路,你有多少恨,你有多大仇,你就去收多少徒弟,去教多少人學武。你讓咱身邊老少爺們都像你這不怕死,都如你這樣能打、敢打、肯打,就好了。那時候的天津,就還是咱們爺們的,他誰也拿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