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齊歸雨,沈醉這時恨不能一口吃了他。他悄悄護好嬰兒,冷道:“是小弟經驗不足,兩頭都來晚了。不但寒山師父完了,連阿霞也……”
“阿霞怎麼了?”這一聲斷喝卻是兩個人一齊發出的。話音未落,“枯木龍吟”已然刺透了齊歸雨的胸膛。“好劍法!”齊歸雨微微笑道。鮮血從雅潔的白袍中汩汩流出,襯著他慘白的嘴唇,“你也不傻麼。若不是阿霞的事讓我分心,你也不能一招內殺了‘一春夢雨’。”
沈醉一把抽出長劍,恨恨道:“我是太傻,萬不料你如此狠毒!”“我狠毒麼?”齊歸雨的氣息越來越淡,他瞧著寒山,眼神中依然是那種深深的失落,“阿霞,天台山的仙子。我生在天台,長在天台,她是我自幼愛慕的精靈。然而,隻是為了門第,我竟然沒勇氣娶她。寒山你是誰?蔣聽鬆?不過是一個被通緝的逃亡犯,落泊的出家人。可為什麼偏偏是你,贏得了仙子的眷戀,為什麼……你為了阿霞,可以藐視一切,可以把國清寺百年的清規踐如塵土!為什麼我不能夠也為她瘋狂一次,為她欺騙同道,出賣朋友……”沈醉顫抖著手,竟然刺不下第二劍去。
“好了好了!”黃胡子的海龍王錢千裏終於瞧得不耐,他扭頭朝七個殺手道:“還不快把蔣聽鬆結果了?”
七大殺手撇撇嘴,互換了一個眼色。為首一人道:“魚公公隻付了一半。”錢千裏點點頭:“我知道。”第二個人道:“樓外樓的規矩,開出的單一定要在撕票前付清。”錢千裏又點點頭。
第三個人道:“我們都是奉樓主之命行事,決不破例。”第四個人道:“所以在魚公公給足錢之前,我們不會動手。”
黃胡子飄了飄:“嗬嗬,魚公公遠在長安。你們該不會想帶著蔣聽鬆到長安領賞吧?”第五個人笑道:“我們沒那麼傻!知道海龍王你是替魚公公辦事的。”錢千裏又是一笑。
第六個人道:“而且我們還知道魚公公已經把剩下的一萬兩銀子給了你。龍王爺現在把錢拿出來,大家都輕鬆。”錢千裏哈哈大笑:“樓外樓的十三殺手果然不同凡響!那麼你們現在派個人跟我去拿銀子。”
那七人你看我,我看你,直到第七人道:“這個卻難,派誰都不合適。”原來他們自己人之間,也不信任得緊。“這有何難!”錢千裏輕輕一起,落到寒山身邊,順手點了他周身大穴,“你們放開他,都跟我來好了。”
七大殺手遂撤下兵器緩緩退開,跟著錢千裏向林中走去。
忽然,那七人聽見背後一聲野狼般的嘶吼。還沒來得及回頭,七顆頭顱就已衝上天空。
錢千裏轉過身,微微笑著:“錢和情人一樣,是不能夠老惦記著的,尤其在關鍵時刻——怎麼?你不謝謝我,反而——”那點穴是假的,寒山已經遞到錢千裏咽喉的劍,緩緩撤了回來:“為什麼救我?”
錢千裏笑得又油滑又灑脫:“樓外樓十三高手已經死完,那一半酬金自然歸了我,沒必要再與英雄為難。錢某自認不是池中物,天下大亂,逐鹿當其時,又何必給那閹人做鷹犬!”寒山拭去一臉的紅紅白白,表情漸漸起了變化。那血的味道,又腥又鹹。
不知何時,齊歸雨已然停止了呼吸,沈醉解下背上女嬰,默默遞給寒山:“她還在赤城山上等你,快去吧!”寒山抱過孩子,滿臉的血肉猙獰漸漸變得柔和。他忽然抬頭,惡狠狠地衝沈醉叫嚷:“偽君子,還不快走!等我有了力氣,第一個便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