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寄桑跺了跺腳,一挑門簾,大片的雪花立即隨他湧進了屋子。他連忙轉身將簾子放下,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屋子裏已經坐了不少人。謝清芳頭戴一抹素白的珠子箍,撫著胸口斜靠在桌邊,臉色蒼白,顯然受驚不小,魏省曾正在她身邊低聲安慰著。這位大儒似乎剛剛起身,一身靛青的落花流水員外袍有些淩亂,臉色也有些憔悴;王振武披著棗紅的大氅,拄著他的九環大刀和王延思低聲地討論著什麼;魚辰機依舊一身素白的道袍,正懷抱拂塵,淺淺地嘬著茶,一副從容的樣子;唐磐則一身灰色的文士服,麵沉如水地坐在一邊,手裏把玩著那隻雕著浮屠紋的玉簫,似乎心有所思。這些人神態各異地團團圍坐著,生動得如同一幅梨園群生像。
看著他們,雲寄桑暗暗皺了皺眉,這些人看起來甚是和睦的樣子,但卻不知為何讓他總是有一種不協調的感覺。屋子裏雖然炭火燒得正旺,然而卻無法令他產生一絲的溫暖。
雲寄桑來到魏省曾身邊,低聲道:“老師,學生來了……”
魏省曾抬起略顯憔悴的麵孔,看到是他,略顯茫然的眼神又重新清明起來:“是幼清啊,你來得正好。看看,我這魏府……當年先皇賜匾‘德厚文昌’,天下士子傳詩共賀,排宴十日,那是何等榮耀?可現在呢?這堂堂的魏府卻成了九幽地獄,妖魔出沒,鬼怪橫行!鬼纏鈴,鬼纏鈴,嘿嘿,這鬼纏來纏去,竟然都纏到家裏來了!這鬼物害了長明還不算,竟然又差點兒害了你師娘!今日為師不過小睡了片刻,你師娘就出了這樣的事,好在她沒出事,不然為師我……你不知道,這些年你師娘為了我有多辛苦!青天不開眼,白日鬼猖狂!這鬼纏鈴還真是肆無忌憚了,它以為我這魏府是什麼地方?我魏亞子當初在朝廷上書直諫,數鬥權閹,血雨腥風中談笑自若,連掉腦袋都不怕,難道會被這些小小的妖魔鬼魅嚇住?嘿嘿,這也太小瞧老夫了!你幫幫老師,把這個什麼鬼纏鈴給揪出來!老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些混賬在我魏亞子門前裝神弄鬼!”說著,他變得激動起來,聲音高亢,須發皆揚,頗有當年小天子而任天下的豪氣。
雲寄桑心中一驚,他已經好久沒有聽到老師用自己的小字“亞子”了,每次用它時,定是他氣憤欲狂之際,心憂之下忙勸慰道:“老師少安毋躁,學生定將此事查得明明白白,還魏府一個安寧。”又轉向謝清芳問道,“師娘,你可否再將今日之事詳詳細細地說一遍?”
謝清芳微一猶豫,點了點頭,緩緩道:“今天我去藥房取藥,無意中看到明歡一個人在一處廢屋玩耍,怕她出事,就想帶她回來。誰知剛走不遠,就遇到了那鬼物……”說著,臉上露出驚悸之色。
“你如何確認那就是鬼纏鈴呢?”王延思懷疑地問。
“不會錯的,這幾年很多人都曾經聽到過那鬼纏鈴在鎮中穿行。那鈴聲真地非常特別,讓人聽了毛骨悚然,所以隻要聽過,就決不會認錯。”謝清芳心有餘悸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