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在夢裏自己還是那樣的懦弱?

他憎恨這懦弱,而懦弱也嘲笑著他。

那人突然向他這邊望來,他急忙隱藏到樹後,大聲喘息著。

片刻的寂靜後,墳坑中傳來一聲輕笑,怪異的笑聲,像風在哭泣。

笑聲斷斷續續地持續,越來越響,最後化為淒厲如鬼哭的尖嘯。

詭異的身影從墳墓中飄出,轉眼間便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

他發現自己正顫抖著站了出來,一步步向墳邊走去。

他感覺那裏靜靜地躺著一個代表了過去,為了報複將一切全部毀滅的枯屍。

而那屍體即將複活。

不要過去!他在內心深處對自己狂喊。什麼都不要看!

可自己還是一步步向前走著,仿佛疲憊的旅人執著地走向自己的歸宿。終於,站到了墳邊,慢慢探頭向下望去。

墳中,是一具巨大的棺槨,厚重的棺蓋已經掀開,觸目驚心地暴露著時光曾經隱藏的一切。

自己看到了什麼?三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自己笑著,朱長明在自己的身邊,他也在笑著,可那笑容分明是冷笑……

繼儒兄呢?他和她在一起……

自己漸漸落到了他們的後邊……

等等,走在前麵的是朱長明和繼儒兄,那她呢?

他轉過身去,看到的是遍地的屍體,她提著劍站在那裏,大笑著,可自己卻聽不到笑聲……

他突然覺得什麼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後,隻是巨大的恐懼卻讓他沒有勇氣轉過身去,眼角的餘光中,一隻蒼白得沒有血色的手正從他的頭後無聲向前伸出。

那隻手提著一根紅色的絲線,絲線盡頭,那鈴上的鬼麵向他露出詭異的笑。

他奇異地發覺自己竟然變成了那枚鈴鐺,就那樣在空中搖擺地看著自己恐怖而絕望的臉龐。

“叮——”

“啊——”他清醒了過來,驚恐地大吼了一聲,“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不要來纏我……走開!繼儒兄,我來看你了,來看你了。可是,你在哪裏?那個女人也跟來了……她是鬼,是鬼,是鬼……她走到哪裏,鬼就會來纏上你……長明、長明他死了……長明他死了啊……”他口中喃喃地說著些含糊的詞句,聲音越來越低。

終於,他停了下來,低聲地哭泣起來。

窗外的風聲很低,似乎在傾訴什麼。

忽然,他聽到了什麼動靜。扭頭望去,雪白的窗紙上,月光如織,樹木的疏影落在上麵,微微搖曳。

他搖了搖頭,放鬆下來,逃避般地將頭沒入熱水中。一口氣憋了好久,他才將氣泡一個個地吐出,在水中望著它們上浮,破碎。

忽然,似乎有什麼在水麵外一閃而過。

陳啟猛地將身體從水中彈出,帶起大片水花。

他緊張地環顧四周,屋內一片寂靜,隻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在他的身後,一個黑影正兀立於雪白的窗紙上。

卓安婕一個人守著明歡,心中卻並不平靜。以她的武功智慧,並不將所謂的鬼纏鈴放在心上。她擔心的,倒是雲寄桑和明歡的安全。以她的眼光,當然看得出自己的師弟受了非常重的內傷,短時間內斷無痊愈的可能。隻是此次凶案偏偏又是在他的老師家中,他又斷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這師徒兩人一小一傷,如何護得周全倒是讓她頗為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