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顏瑩望著太史令,見他隻是微微仰頭看著天上的眉月,麵上平靜無波,不知怎的,這神態讓顏瑩想起了朝軒。

浦明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可是被重重刀兵包圍的人群裏還是沒有一點聲音。幾日來屢遭挫敗的隱恨加上此刻含著輕蔑的冷遇,讓浦明拋開了先前一直刻意保持的克製。他控馬在人群前來回走了兩遍,大聲道:“本將軍命你們打開石門!違抗者,斬!”說完他微一抬手,身邊一個士兵手起刀落,將一名太史閣門人砍翻在地!

一陣驚呼從人群裏爆發,憤怒的太史閣門人奮力推搡著身邊包圍的士兵,甚至有人掏出了隨身的兵刃,卻立時被士兵毫不留情地格殺當場,血色四濺。浦明滿意地看到有些人已被突如其來的殺戮磨滅了鬥誌,痛哭哀號,手中佩劍一揮,冷厲喝道:“若是還沒有人願意打開石門,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不用逼他們,我是下一任閣主,隻有我能打開藏書洞!”冉霖大聲應答,踏著地上橫流的血跡邁步走出了人群。他抬頭看著仍舊跨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將軍浦明,向前伸出左手笑道,“看見我手心的承鈞星了麼?隻有靠閣中特有的心法,才能用內力打開藏書洞的石門機關。他們那些人,根本沒有用,就算是閣主本人,也體弱力竭,調動不起內力了。”

“那你準備如何?”浦明戒備地看著冉霖,手扶佩劍,犀利的眼神中滿是懷疑。

“我準備告訴你,不用妄想打開藏書洞了。”冉霖說到這裏,驀地拔出懷中的兵刃。就在浦明本能地側身想要躲開他的行刺時,銀光一閃,冉霖竟揮刃斬下了自己的左手,強忍劇痛對浦明笑道,“這下子你死心了吧。”

“混賬!”浦明氣急,手中馬鞭狠狠一揮,將敢於頂撞他的人抽倒在地,下一刻,鞭梢微動,冉霖脫手飛擲的短劍已被遠遠撥開。

盡管承鈞星隻是閣主繼承人的標誌,與能否打開藏書洞並無必然聯係,但冉霖的話卻成功地轉移了浦明的注意。點了承鈞星的太史閣門人中,朝軒被囚,錦途外駐,此時士兵挨個檢查,無非隻能發現太史令和冉霖而已。想到這裏顏瑩不由暗稱僥幸,冉霖的犧牲讓她拋開顧慮,隻需要全力護住太史令本人,以她的輕功,於數百兵馬中救走一人,應該還是可以辦到。

浦明檢查無果,隻好對一旁舉目望天的太史令道:“別人倒也罷了,太史令大人卻斷無不能打開石門的道理。浦明雖是武夫,卻也一直敬重大人的文才智慧,實在不想冒犯大人本人。”

“不必客氣。將軍若是以為‘冒犯’我便可達到目的,不妨試試。”太史令看著天空淡淡回答,渾不把浦明的威脅放在眼裏。

浦明心中暗罵了一句“老匹夫”,索性徹底撕破麵皮,揮出一鞭,立時在太史令身上抽出一道血痕。看著那風燭一般的人踉蹌倒地,浦明轉頭對群情洶湧的太史閣門人道:“若是還沒有人獻出開門之法,我就讓你們閣主命喪當場!”說著又是一鞭揮下。

情勢如此,顏瑩已無法再隱忍不發。她足尖一點飛身而出,袖中白光一閃,已將浦明的馬鞭蕩開。此時此刻,她隻恨自己的武功隻能護人而不能傷人,否則何至於眼見奸人行凶卻無力殲滅。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浦明沒有料到一個女子竟可以卸去自己的勁道,揚手一揮,手下士兵立時布成陣形,層層疊疊將顏瑩和太史令圍在當中。

顏瑩知道太史閣門人平日專心撰書,武功不過防身之用,根本無法對付這些訓練有素的兵士。她心中也不期冀有誰能搭救自己,隻是護在太史令身前,打算拚死一搏。而她身後搖搖晃晃爬起身來的太史令,卻於漠然中顯出莫測笑意,仿佛對周圍的一切不縈於懷。

就在這一觸即發之際,一個士兵忽然大聲叫道:“將軍,石門開了!”

乍聞此聲,眾人俱是一驚,齊齊往藏書洞方向轉頭。卻見那兩扇厚重的石門果然緩緩向後打開,一個頎長的人影慢慢從門後走了出來。朝軒!顏瑩心口一緊,他怎麼能夠開門而出?眼看他無視身邊明晃晃的兵刃,一步步走下台階,顏瑩隻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呼吸——朝軒,他到底要幹什麼?可怕的靜默中,所有的人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瘦削的年輕人走近,隻有太史令微微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小侯爺?”浦明驚訝地皺了皺眉,“你居然還在這裏?”

“他們把我關在裏麵,實在費了無數心思才破解了石門的機關。”朝軒苦笑著抬起自己滿是血痕的手指,眼睛裏有幽幽的怨毒,“廢了內力,做什麼都不方便了。”

“什麼,他們居然……廢了小侯爺的內力?”浦明跳下馬,關切一般伸手握住朝軒的脈門,臉色卻不易覺察地放鬆下來,“當初小侯爺執意要入太史閣,不惜叛出家門,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卻不知為了什麼緣故?”說到後麵,浦明的話語中竟含了一絲幸災樂禍的口氣。

“少不更事,悔之已晚。”朝軒一把握住浦明的手,支撐住自己虛弱的身體,恨聲道,“還望浦明將軍看在兩家世交的麵上,將我的遭遇稟明皇上,讓我出了這口惡氣。”

“小侯爺打開了藏書洞門,已立下一功,過去種種荒唐,皇上必定不會追究。”浦明笑吟吟地說到這裏,忽然正色道,“不是浦明信不過小侯爺,隻是皇上原本下旨閣中諸人一律論罪,要單赦出小侯爺來,你還得再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