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雪(2 / 2)

牧蝶笑了笑,忍不住伸出玉指在他額頭上輕輕一點,道:“你呀,最是嘴不饒人。當年你還說要送我隻玉兔,結果一刀飛出去,直接把一隻野兔的腳都砍傷了。最後還不是我悉心照料了那兔子一月有餘,它才傷好而去。人家少師再如何不好,在送人禮物這一條上可比你強了許多。”

風晨老臉一紅,也不答話,撓了撓頭,隻是不住訕笑。直惹得牧若牧川二人暗樂。古月澤卻是皺了皺眉頭,出聲問道:“你受了傷?”

風晨心中一沉,頗有幾分喪氣。原以為自己養傷許久,隻要自己不說,便沒人能察覺得了,卻不料到最後一個人都沒能瞞得住。當下隻好含糊地說了一遍受傷的經過,並寬慰眾人已無大礙,卻還是招來一眾擔心和問候。

牧若眼中急切最甚,若不是風晨攔著,她都要跑回去叫來那群為她治過腿傷的太醫了,弄得風晨哭笑不得。牧川見風晨神色尷尬,忙跳轉話題,道:“說起母後這隻‘雪眉’,還不算最奇。前幾日我來二叔這兒,還見了一位婆婆抱了一隻異獸,體型也不比‘雪眉’大多少,卻是滿身鱗甲,看起來頗為嚇人呢!”

風晨正欲暢飲,聽到這兒剛剛送到嘴邊的酒杯又猛地放了回去,好好的酒灑了一桌也不顧,隻瞪大了眼睛望著牧川,臉上滿是急切地問道:“你是何時何日見到她的?”

小牧川被他嚇了一大跳,剛定了定神,就聽旁邊古月澤替他回道:“那位婆婆我也見過,就在你走後半個月,連著來了七八天,日日坐在一樓靠窗那裏自酌。我當時還好奇,那樣一個老嫗,是如何從山下那群年輕力壯的公子哥裏擠上來的。”

話未說完,風晨已衝出了門外,在外肆虐許久的風雪霎時從敞開的門外洶湧而入,古月澤起身找了件狐裘披上,便與一頭霧水的幾人急忙忙跟了出去。

風晨下了一樓,二話不說便直奔靠窗的那張桌去。坐在一樓飲酒的客人和夥計阿皮都麵露不悅,卻也礙於他的身份不敢發作。風晨卻是不管不顧,呆呆地坐在那個位置上,一手輕撫著刻在桌角的幾個字,一邊牙齒緊緊地咬住下唇,幾近咬出血來。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風晨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跡,眼圈泛紅,思如泉湧。他嘴中輕喚道:“月兒!”

古月澤幾人緊跟著走過來。牧蝶忍不住問道:“難道那位就是…花月閣閣主,花月蓉?”

風晨略點了點頭。普天之下能有如此筆跡,又帶著那隻異獸穿山鯉的,可不就隻有他朝思暮想的她了麼。

牧若卻是急道:“可她已是位婆婆…”

風晨薄薄一笑,“她那易容術,早已出神入化。就是她扮作一個大男人站在你麵前,你也休想認得。”

牧若低頭不語,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她也想起了從母後那裏聽過的一些事。花月蓉,據說她還有許多其他名字,就如她的易容術一般層出不窮,沒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也沒人知道哪一張臉是她的真麵目。七年前她與風晨一同創立了花月閣,不久便躋身為江湖上響當當的情報交易組織,每日來往的江湖各色人物絡繹不絕。然而不久前卻是聽說,花月閣已人去樓空,一應人物盡皆散去。沒人知道為什麼,屹立江湖多年的花月閣,仿若從未存在過般,一下子便在江湖上黯淡了下去。

他頓了頓,抬起頭朝著月澤問道:“她最後一日來是什麼時候?”

古月澤略一沉吟,回道:“約已過去十來天了。”

風晨又是一聲苦笑,低頭看著那幾個字,久久不語。

月兒,你知道嗎?我那日說要回龍都看看,可是走了不到一半我便忍不住折返回去。卻不料你已人去樓空。

月兒,你知道嗎?我前幾日路過江南,還專程去了一趟景湖,去了一趟水夢島,去了島上的花月閣。可惜你依舊不在,滿島的桃李果樹,花葉落盡,無精打采,它們也都盼著你來。

月兒,你知道嗎?我最喜月澤的柿子酒。它總是使我想起你采百果而釀的“猴兒酒”。雖然你一直堅稱那酒叫“桃李春風”,可你自己瘦的跟個猴兒般,那酒可不就是“猴兒酒”麼。

月兒,你知道嗎?我雖比不得龍弈那般胸有棋局便敢與人憑空盲棋對弈,但我們最後那次未了的棋局,我卻記得十分清楚,就算閉著眼都能擺出。你我何日才能再見,何時才有機會再度手談賭酒到天明?

風晨不記得後來是如何隨著月澤他們回到了“今夕何夕”的三樓,如何飲到日色漸暮夜色愈濃,又是如何與牧蝶幾人一起回的龍都。隻記得那晚歸去的路上,新雪初霽,皓月當空,眼之所及盡是銀白,端的是美豔異常,一如那倚樓聽雨夜裏泛舟的江南,卻依舊美不過那時江南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