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內常侍的家奴?”宮門的禁衛軍看看手中的帖子,又看看眼前的絕色麗人,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從旁邊拿過內管領的腰牌遞過去。宮門守衛森嚴,王公大臣必須按品級出入相應的宮門,一般官員凡進門者必須將本人姓名、所屬府衙、外管領或內管領的名字等登記造冊。宮內侍衛、工匠、雜役等憑腰牌出入。女人點點頭,算是謝過了。隨後拖著曳地的長裙走進蒙蒙細雨中的禁城宮。

“天心”一向被稱為江湖中最神秘的組織,很多人追尋過它的蹤跡,卻從來沒有人會知道這樣一個龐大的江湖組織,它的控製者竟然會藏身在遠離江湖漩渦的皇宮裏。

前麵就是青雲閣了,蕭影月停下腳步,守門的內侍躬身向她行禮,卻沒有讓她進去的意思。蕭影月低頭退出門廊,聽見有琴聲從二樓的窗子傳出來。天空陰沉有雨,蕭影月仰頭看天,雨絲茫茫灑灑,落在臉上,便是一點刺人的冰涼。

“已經半個時辰了,是不是……”眉毛稀疏的男子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在他麵前,盤膝坐在暖塌上的陳弘誌戴著無翅的金絲冠,蒼白而削瘦的臉孔,透出一種陰鬱詭異的氣質,他身前的矮幾上放著一張短琴,纖細修長似乎沒有血色的手指不斷彈撥出清幽的顫音。

“淋一點雨算得什麼?冷靜一下,對她有好處。”陳弘誌停下手裏的琴,“外麵的事情怎麼樣了?”“這次裴度借崔雲浩被截殺的事彈劾冀北峰,因為證據不足,皇上反而下詔書斥責裴度攻擊同僚,意亂朝綱。裴度昨日上書求退,今早皇上已經下詔準裴度外放河東節度使,謫守洛陽。裴度一走,我們日後行事就方便了許多。冀北峰心願已足,也不會再對您有什麼怨言。”

“這麼說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已經過去了。”男子低低躬下身體。

“就是鬼刃七死得有些可惜。不過,要是這個淩無棄能夠為我所用……”陳弘誌沉吟了一會,好像想到了什麼事卻沒有說下去。

“叫她回去吧,傳我的話說這次我不責罰她,但是沒有下一次。還有,你想辦法把淩無棄的行蹤透露給她,不要說是我說的。”

“這……”陳弘誌微笑著繼續說下去,“她太任性,她想要的,我本不該給。可是,這次她也算盡力了。”男子心中忽然忐忑起來,那微笑實在讓人感覺不安,好像獅子在吞食獵物前的一瞬間露出的詭異笑容。

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內侍輕輕走到蕭影月身後,遞給她一張折好的書劄。蕭影月打開來看,熟悉的墨字。“事畢、無罰、日升軟木落雪藏之”

日升為東,軟木為柳,落雪為淩,藏之不棄。

蕭影月茫然地眨了眨她明媚的雙目,神思飛快流轉:“淩無棄……在東城……柳樹。”還沒看明白紙劄說了些什麼,手與肩已止不住顫抖,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急速奔流著幸福的酸楚,他總算活過去了!一張金葉交到小內侍手上,孩子千恩萬謝地看著蕭影月。蕭影月微微一笑,心中不知壓了多少天的那塊大石,終於被挪去了。

走向宮外的腳步猛地停下來了。小內侍驚訝地看到,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驟然間背脊硬直,又像被刺到似的,猛然抓緊手裏的紙劄,側身看過去。隻見她皺緊墨描般的眉毛,神色冷冽迫人,無形中帶了騰騰的殺氣。被攥緊的紙紮背後,用朱砂筆畫了個圈。當她還是孩子的時候,曾和眉毛稀疏的男子約定,如果有什麼緊急危險的事不便傳達,就會用這樣的方式相互暗示。上一次和淩無棄在沙漠裏翻臉之前,所接到的飛鴿傳書中,就有這樣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