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然歸去番外第一批春燕從吳楚大地飛往望國時,寧玘停在滏陽城外的茶水鋪子裏討了一碗茶,縱然行色匆匆,他仍舊是一襲白衣,係在茶水鋪子前頭的那匹馬亦是通體純色,唯有四蹄泛著烏黑。鬥大的茶字飄在半空,今日風沙有些大,這麵小小的旗子無疑是過往商客求之不得的好去處。
店主是個精幹的中年男子,看著愈發擁擠的茶水鋪子,不由皺了皺眉看向寧玘,他隻要了一壺茶,卻盯著杯子看了半晌,忽而笑笑,忽而悲戚。
“這位公子,您若是喝完歇完了,不如把這個位子騰出來給旁人坐坐,您看這風沙越來越大,還是行個方便的好。”店主肩上搭著一條雪白的汗巾,勾著身子向寧玘道,寧玘細細打量他一番,卻不似從前那樣謙遜避讓,“若我不肯呢。”店主顯然兜不住了,一掌拍在桌上,“都是出來混江湖的,公子若要這樣不近人情,那我也就不必再客氣。”說罷,竟是運起掌風,直直向寧玘拍去,開茶水鋪子的店主會武功,且由其方才那一掌來看,這掌法淩厲,招式狠烈,武功不差。寧玘側身避開,自桌上拿起包袱護於身後,微一移步便退至一丈開外,看著四下散開的商旅過客,連連後退時似乎還頗有章法。
“店家的功夫怕是生疏許久了,這樣不準。”寧玘背好包袱,已然準備接下來的一場惡戰。來者不善,一路上他皆以白衣示人,要打探行蹤並不困難,隻是能從長安一直追著他不放的,怕隻有一個姬叩,北藺侯以他為借口起兵造反,如今反遭姬叩設計,他這個幌子,自然也要作為另一個幌子來終結這場鬧劇。他恨當初自己的軟弱無能,恨自己優柔寡斷,若他一開始便拒絕北藺侯殺出侯府,憑他之力,再加上師兄的協助,救回薛妗並不算難事,那麼她就會仍舊是滏陽城裏一笑嫣然的花魁,是月下撫琴仙靈空幻的女子,而不是他背後那一把齏粉。
店主正欲出掌,卻被人喝住,那人身著紫衣,於人群中閑步而來,神情氣態一如那一日侯府中移開屏風時的隨性自然。
“寧公子別來無恙。”本應在天牢裏的北藺侯非但未曾身首異處,反倒出現在千裏之外的滏陽城外,且這一身布衣打扮,微一不變的是他身邊永遠有這樣一大幫人。寧玘的臉色便很不好,他不是不恨他,隻是曆經許多,他不想再去追究,也無力去追究,可他到底也未曾原諒他們。
“在下與侯爺無話可說,先行告辭。”他解開韁繩,白馬嘶鳴一聲,竟是留戀那地上的一叢嫩草。他用力拉了拉,白馬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北藺侯笑笑,吩咐眾人散開。店家又恢複了方才客氣勤快的模樣,為二人收拾出一張桌子,添了茶水,北藺侯撿了上首坐下,伸手示意寧玘坐下。他看了看那不成器的白馬,隻得耐著性子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