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通劍術，也不會武功，城破那一日，我的劍抵在他脖子上，他看著我，竟是把雙手背在身後，淺淺笑著，“你我各為其主，我不怪你。”未及我把劍收回，他已堪堪撞上劍口。
“可我，不願你為難。"那天是小雪，終於飄落了今冬第一場雪，紛紛揚揚掩蓋了塢息邊界，將他和我的回憶埋藏，為國我寧願以身相許，這是我的責任，是一國公主的擔當，我不會傷心，也不會委屈，哪怕對麵的敵軍是我的夫君和兒子。他們一個是息國的國主，另一個是獨一無二的儲君，可他死了，我隻覺得天地失色，長久以來深藏於心裏那段無憂歲月，那段青梅論竹馬的悠然，那個落花微風動裙裾的日子，終究悄然崩塌。
“你若嫁與旁人，我定千軍萬馬將你討回。”春日融融，秋千架上，他給了我此生第一個諾言，我依依靠在他腰間，眉眼彎彎。
“你放心，即便父王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此生也非你不嫁。”那時的我尚為一國公主，是父王手裏的瑰寶，我喜歡他，以為就像平時那樣隻要撒一撒嬌，父王便能允準我二人，雖輕易許下諾言，十年已矣，他做到了他的諾言，千軍萬馬，他一人往矣。
“眾將聽令，解甲，除兵器，開城。”他捂著脖頸上的傷口，鮮紅的血從他指間洇出，像是怎樣也堵不住，浸染了他白袍黑甲，他強自扶著牆垣立在城樓之上，他望著我，仿佛仍是那一年杏花天影裏，他初次見我，目光柔和的比三月的春水更暖，他輕輕笑著，像是從畫裏走出來一般。
“阿曛，不要哭。”
我便止了眼淚怔怔望向他，羞澀一笑，微風吹拂，落英繽紛。可此刻戰火聲不絕於耳，我的眼淚似乎再也無法止住，從一見他便已淚決。他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話來，轟然倒地。
我發了瘋一般撲過去，他的嘴型分明還是那一句，“阿曛，不要哭。”生氣一絲一絲流盡，他沉沉閉上眼，我的心神似乎也隨著他一同遠去，眼前驀然一黑，再也不肯醒來。
這一場夢，或苦或甜，終究是醒了。
塢國依附在群山腳下，細水綿長，自大扈分封以來，此處最為安寧祥和，戰火在程楚大地紛燃，卻始終未曾在這裏留下一縷硝煙。我的父親，是塢國國主，塢國第十六任君主，而我不是長公主，亦不是最年幼的那一個，父王卻最為寵愛我。
自然，我有個好母妃，當年的總角歲月，我依稀記得她是個很溫和的人，對待宮人溫聲細語，對待父王情深似海。她在生育我時險些喪命，自晨韶起便已胎動，直至暮鍾敲響，我才艱難出世，父王抱著我看見的第一眼，是天邊靜靜流轉的彩雲，母妃微弱的聲音從他身後輕輕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