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南風知我意 第二十章(1 / 1)

全國各州縣的雪災紛至遝來,顏郤在馬車上沒有了素日的悠閑,隻是看著從濟寧快馬送來的官文,此次禦駕親征朝中隨行官員不多,但位高者如丞相馮肇,禦史大夫許彥都在隨行之列,故而內朝空虛,隻得一個太尉簡言在朝總理國事,濟寧與苑都相隔千裏,這句話應當暫時傳不到濟寧,故而顏郤遣快馬回朝,吩咐簡言竭力掌控京畿言論,凡有四處宣揚者立即逮捕收押,又頒下諭旨,令各地府衙征收各地禦寒衣物,炭火木柴,發放各戶,減免各地賦稅,親自撰寫告民書,許諾來年春日開倉濟糧。

而我披上大氅,見日頭晴好,城樓前人已聚集,便由斐寧陪著一同上了城樓,顏郤正在批折子,一時也未曾察覺。

高處不勝寒,冬日裏的太陽像是紙老虎,空有光芒萬丈,寒風凜冽,我不由有些畏縮不前,腳步遲疑,斐寧見我猶豫,不禁開口勸我回去,“此事子虛烏有,公主若當了真才是那起子小人的誌願。”

她不說也罷,反平添我的幾分執拗,鬆開她的手獨自登台,“若我被看低一時,背上這個罵名,我這一身都難以立足立威。”

人頭攢動,嘈雜不已,卻在看見我的那一刹那安靜下來,鴉雀無聲,有護衛的親兵,有城鄉的百姓,對於我這個新王後,許多人抱以微詞,故而那流言便也流傳的分外迅速了些,我訝異的是顏郤自始至終都未曾相信,我與他處處頂撞,他竟還這樣維護我,不是不感動的。

我深呼一口氣,走至近前,風愈發迅疾,吹散我的發髻,一點步搖搖搖欲墜。

“息國的臣民們,近日流言四起,說言辭鑿鑿指責本宮不詳,為息國帶來厄運,虧損福祚,”我嫣然一笑,沉穩繼續,“本宮不否認此事,也不承認此事,但問城下英雄可否為晚曛指出,晚曛所擾福祚究竟為何。”

眾人交頭接耳,一時議論紛紛,不過片刻,一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登上高處,遙遙望著我,拱手做了個揖,方道,“娘娘容稟,自娘娘入息以來,婚典之日與舊國臣子暗通曲款,此事丟盡息國顏麵,為懲此舉,天降驟雪,毀我良田,害我子民,餓殍將現,試問娘娘如何解釋。”

我望向眾人,視他如無物,“本宮尚為公主時,得荀攸荀將軍為師,實乃師徒之情,且荀氏一向為我塢國望族,又豈會縱容此等為亂綱常之舉,這位公子指責本宮倒是無妨,我堂堂塢國,卻斷斷容不得爾等芥子小民隨意攀汙。”

他嗤笑一聲,不以為然,“娘娘說得是,師徒之情難能可貴,可此種關竅娘娘了熟於胸,究竟是否為亂綱常娘娘自己亦是明白,草民等不置可否,娘娘分明要我等一一道出實情,又威言厲語恐嚇之,恕草民難以相信娘娘所說。”城下噓聲一片,朝向我的目光鄙夷不屑。

廣袖下的拳頭幾乎捏碎,此人出語犀利,絲毫沒有顧忌,顯然是被有心人利用,欲置我於百口莫辯之地,可如今再無退路,我隻能笑臉相迎,“本宮尚為公主時,父王授我以聖德之封號,六國皆曉,亦曾廣開言路,招納天下能者與本宮一較高下,若本宮不詳,又豈會得此殊榮,受六國敬仰,連你那國主亦放棄了辛辛苦苦奪來的城池求娶本宮,況且天災難料,你既說本宮招致雪患,本宮又為何不可說是天意垂憐授意本宮前來製止這一場雪患災凍,如此一來,本宮說自己是祥瑞之人又有何不可!”

他正欲開口反駁,卻發覺已有一對人馬前去押住他,拉扯著他落下高台,直帶往牢獄方向,身後幽幽響起他的聲音,此刻分外肅正,攜不可逆轉之勢,強加於眾人,那是他們敬仰的國主。

“自孤即位以來,數次通諭全國注重典籍書論,少言神鬼,聖人雲,敬鬼神而遠之,臣下陽奉陰違,縱容民生臆測,散布流言,這是丟我息國的顏麵,臣民難以教化,貽笑大方。”

他握住我的手,牽我禦臨城下,步入民眾之中,“王後賢德,不讓樊姬,孤以兩座城池為聘尚顯為輕,”他朝身後一看,秦恭已然上前,稟道,“已從二州撤軍,更重置聘禮,兼程送與塢國都城。”

我驚訝的看著他,他卻風輕雲淡一笑,眾目睽睽之下,他俯身附耳,“別怕。”

心弦如絲斷,目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