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正是淺草沒馬蹄的時辰,胥瑰早早來了城郊的馬場,阿言領著江夏君出行的儀仗遠遠跟在身後,胥瑰不禁有些惱怒,好容易推辭了阿言邀約胥黎,不想這廝竟帶了比平常更齊全的儀仗,如此豈不是會驚了美人,多次見她,雖落落大方極為清秀的一個女子,在人前想必也是會羞澀難堪的,如此想著,胥瑰不由愈發不豫,勒緊韁繩,停下了馬。
“阿言。”他朝身後輕輕喚了一聲,那阿言拍了拍馬緊著上前幾步,道,“公子有事?”
胥瑰望著遠處泛青的長坡,惋惜道,“如此美景阿黎不能共賞,實在是可惜啊。”
阿言便更是奇怪,想著這富貴人家的公子心思變幻莫測,實在令人費解,卻也隻得試探著問,“可要奴才去請了五公子來?”
胥瑰笑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去宮裏知會阿黎一聲,就說今晚酉時在尚宜居設了小宴等他。”
阿言疑道,“尚宜居今日不曾開門啊。”
胥瑰拍了拍他的肩,大義淩然,“如此方可顯出本君對你的倚重,今晚酉時,本君和五公子是一定要在尚宜居看見紅筱姑娘的。”
阿言聞言不由冷汗涔涔,尚宜居鐵打的規矩,每月隻在旬假開門迎客,接待的自然是在旬假才有功夫出門尋歡的達官貴人,公子今兒到底是哪根筋搭的不對,莫不是上次同陳大夫去了一趟尚宜居便就此迷上了尚宜居的頭牌紅筱姑娘?難怪這幾日公子魂不守舍,常常看著屋外方方生了幾朵花苞的老梨樹溫柔笑著,他常聽府裏的老婆子說,宮裏的人忌諱梨花,公子喜歡梨花,怕是會有災禍。
“阿言?”見這小猴兒難得的安靜不語,胥瑰倒有了疑惑,阿言似是如夢初醒,為難得看著胥瑰,“那這儀仗。。。”
胥瑰一笑,“遣回去。”
阿言答了聲是,便領著那浩浩湯湯的隊伍匆忙離開,至此,胥瑰方才真正舒心,覺得那風也輕鬆了不少,他理了理身上的披風,靜靜等著從西南角的城門處前來的女子。
修好心情卻極為複雜,白紗附麵,像是在赴誰的喪,那風呼呼從耳畔吹過,從眼角滲出的淚糊在白紗上,又很快被風吹幹,胥魏他明明知道自己將會麵對怎樣一個結局,也必將預料到自己一旦入了江夏君府上,將會麵對的事情,她突然意識到,那件白練裙,為何要繡上那幾朵梨花,原不過是為了捆住她的心。
她不由輕輕一哂,哪怕他是真心,他終究還是送她來了。還奢求個什麼。想著,馬已徑自出了城,胥瑰遠遠見著那白衣白裙的女子衣衫飄逸,微微一笑,“阿好,不管你願不願,我終究是要護著你的。”
他催馬而去卻是轉身離開,修好見一人於原上策馬,一時停住了腳步。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還是要來見他了,她強自壓下滿腹酸楚,牽扯著久未勞動的唇角,勉強笑著,又覺得那笑太過虛假,便索性冷下臉來,催馬追去。
胥瑰隻聽得一陣馬蹄達達,伊人已至身側,因在馬上,雖衣衫繁複飄逸,發飾卻極盡簡單,鬆鬆的墜馬髻垂在一側,單以白綢係之,既免去金銀翠玉之俗氣,又不至使發髻鬆亂,與其白練裙相得益彰,他隻盯著那白練裙,似乎格外眼熟,隻是多了幾處花樣,便不至於太脫離俗世。他搖一搖頭,便已聽得修好略帶喘息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公子的這匹馬金貴得很,若隻是這樣散著步,不免使明珠蒙塵。”
胥瑰也不看她,隻一笑,“姑娘與在下比試一番?”
修好裝作方才辨出眼前人的身份,驚訝道,“江夏君。。”她勒緊韁繩,馬兒疾馳中猝然被束縛,高高揚起前蹄,馬頭調轉,修好身形一個不穩,已然從馬上摔落,跌入那初生的青草之上,混著幾日前的積雨,滿身泥濘狼狽不堪,修好大概自己也未曾預料到這一跌竟如此失態,也顧不得身上衣裙盡濕,慌忙起身行禮,“臣女修氏見過江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