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那些話有幾句是真的,他本不是這樣想的,然而做出抉擇的最後一刻,他也曾有一些如釋重負的感覺,都說相思苦,其實不然,承受相思的那一方才是最苦。
然而一切都不重要了,修好信了他的話,修戊顧念他對修氏的提拔之恩,也不會輕易倒戈,似乎前途一片大好,經曆了臨淄的大雪,草長鶯飛的人間四月天,該是胥魏的時候了。
之子是側室,不必大操大辦,她無母家,隻得一個於歸是親妹妹,於是本該去之子母家完成的納彩,問名等禮節便通通縮減成了簡單的酒席宴會,之子著喜服與胥魏在前廳一一敬酒,眾人道了喜便也算了。
齊王稱病不曾前來,粟王後一人坐鎮高堂未覺一絲尷尬,舉止從容大度,受新人參拜,賜福賞錢,得體大方。以至於這場婚宴並不曾因為齊王的不賞臉而氣氛凝重。
酒過三巡,宮裏來人回了些事,王後便也借著不勝酒力離開了,尊長一走,堂內便活泛輕鬆起來,胥瑰與胥黎獨占一席,胥譽與胥靳則坐在胥魏右側,席上菜動得少,酒卻是抬進了一壇又一壇。
修戊自然要帶著修好前來,也有那嘴碎的人低低議論著修好什麼,端著架子的世家夫人更是不避忌修好,聲音朗朗,胥魏坐得遠了些,未曾聽見,到是胥瑰一一停在耳中。
“富貴者未必身貴,身貴者未必富貴,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還是要自矜身份,莫要讓人輕賤了去,落個遣送回府的下場,便是如此,你今後也要老老實實待在閨房裏,莫要隨意招蜂引蝶。”
看那婦人的打扮,夫君的官階想必也是不低,此次她領著來的怕是自家的閨女,這番話句句帶刺,指桑罵槐。那嬌滴滴的小姑娘應了幾聲,似乎對於此事並不上心,偶爾望一望修好,似乎還有些豔羨。
女子不為自己救贖,指望那些讀著老夫子的書的男人們來拯救,癡人說夢。
修好一字未落聽在耳中,修戊神色緊張的看著她,卻見她神情淡然,並不憤怒,修好抿了口酒,笑了笑,“她這些功力,還傷不到我。”
胥魏怕是多喝了幾杯,衣衫不整得倚在榻上,遙遙向著修好道,“曾有幸觀修小姐鶴舞長空一舞,驚為天人,不知本君還有無此等福氣了。”
修好微微皺眉,想起那一日她偷聽來的話,突然之間明白他的步步為營都是為了她,她除了深切的愧疚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憐惜,然而她能做的,卻是狠狠拒絕他,“臣女今日身子不適,且臣女之舞,不與外人共。”
說罷,竟像是不經意看了胥瑰一眼,淺淺一笑,胥瑰有一瞬失神,起身時有些踉蹌,站定後,執酒向各人致意,最後向著胥魏一揖,“尹陵君府金雕玉砌,更不用說是幾個舞姬了,臣弟冒昧替修小姐講一句話,修小姐身份尊貴,作此舞,的確不合適。”
胥魏又開了一壇酒,淋漓喝下去,像是自說自話,苦笑一聲,“的確不適合。”
從今日起,自己與她的確是不合時宜的。
修好輕輕拉起胥瑰的衣袖,感激一笑,她想若是那一日她未曾躲在簾幕後偷聽,或是光明正大的去見胥魏,此刻也不會有這種五內鬱結難以抒發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