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疾步奔到一幢有一個橢圓形曬台的房屋後麵,坐到地上大聲喘息。周遠也藏到屋子後麵,撐著膝蓋拚命喘氣,一邊說:“李嬸……你的傷……不要緊吧,我去……我去幫你找些金瘡藥來。”
李嬸右手捂著肩胛,血從指縫裏汩汩流出,但她仿佛沒有聽到周遠的話,喘息了幾口,就站起來,推開屋子的後門,走了進去。周遠跟進去時,李嬸已轉入內屋,奮力地從床下拖出一口大箱子。
周遠不知道李嬸要幹什麼,過去幫她把箱子拖到門口的空地上,李嬸打開箱蓋,左手顫抖著在一堆被褥衣物中摸索著,過了一會兒,她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綠瑩瑩的翡翠掛件來,她端詳著這塊極美的翡翠,臉上滿是憂傷。
“李嬸,這裏有傷藥嗎?”周遠在旁邊問。李嬸轉過身,凝視了他一會兒,然後用沾著鮮血的手把翡翠交到周遠手上,說:“這個掛件的主人,就是殺死你父親的凶手……你……你要為你的父親報仇!”
周遠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李嬸竟會突然提到他的父親。“我父親?我父親是被人殺死的?”一股灼熱的感覺從他後脊梁升騰而起,一種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憤怒的情感在他胸中積聚起來。原來是這樣,原來這才是一切的源頭。這才是他母親孤苦無依,獨自撫養他長大的原因,這才是母親每次聽到他提及父親時默默垂淚背後的隱情。
李嬸緩緩點了點頭:“你的母親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周遠搖頭,“是誰,他為什麼要殺死我父親?
李嬸痛苦地調節著氣息,慢慢地道:“我不知道,我希望你能夠去弄明白……”她說完身子猛一晃,向前撲倒在箱子上。
周遠跪在李嬸身旁,將她扶起來,發現她雙眼緊閉,腹部的衣服已被鮮血浸透。周遠正試著要幫李嬸止血,這時李嬸睜開了眼睛,用盡最後的力量對說:“我已快不行了……你快循著陽光……離開這裏……回到外麵世界……”她的聲音越來越弱,眼神漸漸模糊。
“讓我幫你止血……”周遠說。李嬸痛苦地搖頭,焦急道:“不要管我了,快走……”“可……李嬸,你是怎麼認識我父親的?”周遠不願意離開,他還有一肚子關於父親的問題想問。李嬸的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仿佛對這個最後的問題尚感到滿意,她往周遠身上靠了靠,說:“孩子,我是你的姑媽……那些黑衣人就要過來了,快走吧……”
姑媽?周遠驚愕地想,如果李嬸說的是真的,那麼就是說,自己的父親竟然是格致莊人氏?周遠抱住李嬸,還想再問,可她的身體卻逐漸變冷,僵硬。周遠忍住眼眶裏的淚水,心中湧起一股悲哀。
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親人,雖然隻短短相處了幾分鍾,但血緣上的聯結卻有一種自然的親情。他多希望能陪伴李嬸過上哪怕幾天,多看看她眼中對自己的關切,多聽她講講關於自己父親的故事,可命運卻如此殘忍,仿佛偏偏要和他作對,讓他在和親人相認的瞬間就失去了她。周遠跪在那裏,無處發泄他的委屈。他獨自愣了一會兒,才起身將李嬸的遺體平放到床上,鞠了三個躬,然後從後門悄悄離去。他找到圍欄上的小門,出了格致莊。他關上門時正瞥見一個黑衣人將一個火把擲進李嬸的小屋裏,屋子頓時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