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之後,複過幾日,甄世萬發覺那小妮子再不避開自己,隻是有些垂頭喪氣的態勢,見了自己也是不冷不熱,若即若離。
這幅光景,也說不上來是比先前好些還是差些,弄得甄世萬一顆心全係在了她身上,揣測顛倒,也料不大明白她個中思緒。雖再記掛崔嫣,也並沒曾忘記那名始作俑者,隻事後歎想那混小子做了自己想做而做不得的事情,他雖漏夜帶她出府,又嗦擺她灌了黃湯,到底讓她紓緩了鬱結,既下意識中存了這份默認,也就棄掉懲戒兒子的念頭,隻裝了糊塗,不了了之。
甄廷暉那日一回屋,便做好了挨板子的準備,孰料等了多時不見父親上門,大喜過望,隻想著這回可好,逃過一劫,隻念念不忘青哥失職之事,等風聲稍定,劈頭蓋臉就抓過來斥罵一通。
青哥大呼冤枉,將那日之事悉說一通,隻說從少爺離去,就一直在側門守著,不敢離半步,沒料沉珠突然過來,說是夫人那邊有些事情要自己過去打下手。甄夫人的事務向來不會轉手給青哥,可既沉珠言明是夫人的事情,青哥哪敢拒絕,隻好隨了她過去北院,一過去便被沉珠交了些七零八碎無足輕重的裹碎活計拖住,末了終是尋個機會,溜之大吉,走到一半,正迎上老爺領著曹管事,勢如下山猛虎一般匆匆而來,一撞著便將自己喝住,一齊押到了側院,等著自家少爺自投羅網。
甄廷暉琢磨除了沉珠再無第三個旁人知道自己去北院找崔嫣的事情,老爹晚間向來不搞這些查寢瑣事,這樣一聽,除了是那死丫頭告密還能有誰?頓勃然大怒,偷偷將沉珠拎了出來,揚起巴掌便要刮下去,斥道:“我是招你惹你了?你是嫌我那次還沒被我家老頭子打死?”
沉珠毫不懼那巴掌,將****咬得滲血,隻仰了頭頸瞪住甄廷暉,不發一語,目中淨是淚花。
甄廷暉看她那神情與崔嫣有幾分相似,也不曉得倆人是不是在同一簷下朝夕相處住得久了,一時怔然,鬼使神差放了手掌,生吞下怒,平息一會兒,憶起這丫頭片子那日在祠堂外為了自己去擋父親掌鞭,如今怎會無端端害自己?也想著自己是衝動了,皺眉道:“那夜是不是我父親問過你,你才不得已?”
沉珠也是個繃鼓牛皮,半點不為自己說些軟言,道:“沒,是小奴自己去找老爺說的。”她那日妒昏了頭,偷跟了甄廷暉去尋崔嫣,眼見他要帶她出宅,嫉恨不堪,想著若被老爺知道,甄廷暉至多再挨一頓罰,那崔嫣怕是再難當這甄家少奶奶,隻橫著一條心去通知了老爺,沒料事過如微波無痕,一點水花都沒曾激起來,也不曉得是不是這甄家主子到底是鐵了心,已將崔嫣看做佳婦,再無換人之意。
甄廷暉本打算予她遞個台階下也就算了,見她這樣不識抬舉,念著自己差點害在她手裏,又是一陣怒火衝天,甫才沒落下的巴掌又是揚起,卻留了三分力氣,不重不輕地“啪”聲一響摑了下去,捏了她頜道:“你這樣害我究竟是圖個什麼?”
沉珠見甄廷暉視自己為仇人,疏朗俊臉盡是厭惡,根本領略不著麵上是疼是癢,隻熱淚盈眶,低嚎出聲,再差一口氣,便要忍不住痛訴出自己對他的朝思暮想,極想告訴他自己使這卑劣手段全為他一人而已,告訴他隻要分得自己稍多一些關愛,自己便能開懷許多,滿腔話語在胸口縈繞,剛欲噴發而出,卻聽他氣息迫近,聲音極冷:
“我曉得你是見我待你不夠好,可你聽好了,我是最最見不得宅子中的婦人存這種亂七八糟的蕪雜心思,你這心眼窄小的毒婦就算同我有了幹係,我日後的房內又哪能容得下你?天長日久哪有十全之事,你稍有不痛快,還不去禍害我家人?我這次也不跟你多計較,念在我倆到底不是生人,尋著機會,我會叫嬸嬸予你指一戶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