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1 / 2)

崔嫣不過一日之內,就親眼見到數條性命被這些窮凶極惡的莽徒所戕,人命於他們****螻蟻,彈指之間便能隨心捏死,此刻再見藍衣女子麵如金紙,氣息如絲,半裸胸膛凹了血巢殘洞,慘不忍睹,仿若垂死牲畜,全無尊嚴,原有的膽中厚怒早已蕩然無存,身子戰栗連連,寒意彌漫。

這女孩兒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在家中定也是得爹娘疼護的。她家長輩若知道女兒受了這種慘無人道的酷刑枉死,也不曉得是何等悲慟欲絕,頓朝後挪退,盯著那一群非人獸徒,心間反複痛哭叨念:你們難道都沒有爹娘生嗎,難道都沒有爹娘生嗎!

又見那腱子肉去而複返,崔嫣驟升自保求存之心,驚淚涸止,屏抖止顫,不敢再激他怒,卻連他那張凶神惡煞的臉盤都不敢看,隻強穩著語氣哆嗦:“這位大哥,你若是求財,便將我送還彭城,我是甄家少爺未婚妻子,他們必定不會虧待你。”

那腱子肉十分新鮮地望了她兩道,嗤笑兩通,正待再撲,手邊的梅有財耳尖聽入耳中,過來一手牢抓住他胳膊,若有所思:“這丫頭倒不定是說謊,看那甄世萬衝過來救人,我還稀奇到現下,若是他家準兒媳婦,才算是說得過去。”

崔嫣聽得甄世萬三字,又是失聲抽泣。那****問若死在自己麵前,自己是不是就該消了心頭氣了……竟是一語成讖,她如今已不氣了,他可又活得回來?念到此處,愈存了求生意,一定要保住這一條命再去看他一眼,不管他是死是活。

梅有財雖非正道人,說到底卻也與生意人無異,較之其他匪輩,愈是常年鑽於銀錢,精打細算的細致心思不淺,此刻瞄得崔嫣臉色,又是加深了猜測,已暗暗打了下主意。

腱子肉見他有阻攔的意思,欲求未紓,亦是冒了火:“一會兒是婢子,一會兒又是兒媳,這到底是鬧什麼閑扯淡的鳥興?就當這丫頭貴重,那又如何?那甄家老子都死了,兒媳婦又被擄了去,他家兒子還有心思娶這丫頭?還肯花錢來贖?我瞧你是財迷得把腦袋堵了,一個銅板都是好的!東想西想些白費勁兒的事情,不如留了咱們享受!”

梅有財斥道:“今日捎回的這些女人皆是些平頭百姓,縱找她們家中索要肉票贖金也換不回幾兩銀子,又沒兩個天香國色,賣不出什麼好價,難得有個大官家的女眷,怎得都要試一試!這些女人還不夠你享受,你隨便挑哪一個都行,怎的就非要這一個?先前不是還嫌她臉孔上有疤?”

腱子肉曉得這兄弟素來十分貪慕財貨,倒是對女色趣好不深,聽了此話知道他決意已定,隻好作罷,卻始終淡不了欲念,想了方才溫軟柔玉別有滋味,還偏偏就是難舍棄此換彼,又朝梅有財求懇連連:“就算你要將她拿來換金,待我先玩一玩也不壞你的事。”

崔嫣已知那梅有財說話很有幾分重量,對了他的臉,雖是恨得幾要將他千刀萬剮,猶是緊咬牙關:“我本是已許了人家的女子,甄家卻是執意迎我過門,甄家少爺待我如何,甄家嬸夫人待我如何,大爺大可去打聽。現下我這樣一條薄命,替大爺也換不回多少好處,隻要大爺免我受辱,定能替大爺謀了利。”這一番話說下來,自己都覺聲聲泣血,甚是屈侮,卻又不得不說。

梅有財聽了愈是下定決心,已將崔嫣視作了活人肉銀,見她方才犢子一般很有幾分倔生,怕她受了辱去尋短見,銀子打了水漂,再不許那腱子肉行蠻,隻將她捆得紮紮實實,綁在殿內一根梁柱邊,又冷脅道:“你可別高興得太早,我可是給你劃好時辰,回了寨子我便捎信給甄家討你的贖金,若你信口雌黃,與那甄家根本沒牽扯,亦或屆時那甄家無人肯贖你,我定叫你將我得不到的銀子一錠一錠地賺回來。”

崔嫣哪裏又能板上釘釘地保證自己能順利回去,這一番也不過是窮途末路,能拖一時算一時罷了,聽得梅有財擬了限期,心如煮水,砰砰滾動,想著前路艱險,群狼環飼,縱有人來贖,這些匪徒屆時也不定信守承諾,自己這一條再生之命,怕是極難全身而退。可就算是死了又如何?若非上蒼神跡,自己如今怕早就托世成了個新人,自己多活了幾月時光,倒是賺了,又念著若甄世萬真已去了閻王殿,自己隨後去了,倒也不算孤單。

一入黃泉,萬事皆休,他到時又還能有什麼牽絆?再總能夠全無顧慮,一心一意地好好疼惜自己了罷。若閻王憐憫自己與他這兩個枉死鬼,有幸同他一齊趟過忘川投胎,來生再為一對男女,年齡匹配,家世契襯,一生一世一雙人,你隻有我,我隻得你,定為少年結發,倒比現如今這樣糾纏難釋、處處費心的好,也不失為否極泰來的幸事,這樣胡思亂想,隻愈想愈遠,崔嫣竟很是平息了一些驚懼,反倒安然靠於梁背。

甫一拉回神緒,殿中哭喊又是擴散開來,不絕於耳。除卻那被咬掉了小半塊耳朵的瘌痢頭咒罵著拉了一隻蒲團,捂了頭,盤坐著在邊上敷傷,餘下一眾匪輩又熬不過,統統卷土重來,頓眼前盡是白花花一片肉海淚湖,不消幾刻,膻麝揉裹、催人欲嘔的腥香密氣直衝崔嫣鼻腔,雖不忍相看,早已將頸子偏了一邊,猶是聽到那一陣陣的啪啪****,斷續不止,正是扭過脖子,忽聽得室內中央掀起一陣動靜,待一回頭,已見那本趴於地上的藍衣女竟還存著活氣兒,不知幾時醒轉過來,趁眾匪淫樂無察,拚了最後勁,撿起起瘌痢頭剛剛扔在一邊的刀,將那殘害過自己的冷冽兵器雙手高高舉起,顧不得半邊胸口汩汩冒血,臉腫色紫,宛如厲鬼,嚎叫一聲便猛撲向那仇人,也不曉得是回光返照,亦或怨氣太重,勁道竟十分之大,手起刀落,堅硬刀口恰恰一下磕在那匪徒稀疏斑駁的腦殼子上,冷鐵鋸肉甚是刺耳,呲裂一聲,一顆腦袋顯出紅線中縫,破出紅黃相間的腦髓,淋得周邊秸草濕了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