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見他雖帶笑意,卻不似說假,突然頓足一歎,懊惱非常道:“可笑廣威侯竟沒有告訴你,更可笑我還以為你知道!哈哈,本王一生行事,要算這一件最蠢得出奇了!”

尚承鈐笑意登斂,問道:“寺裏到底有什麼?”秦王歎道:“你此時雄兵在手,我哪還能說?我不信你真敢謀反!”話音剛落,隻聽營外人喊馬嘶,旋見承錫、承鏞大步而入,都道:“大帥,三千人俱已擒來,聽您示下。”

尚胤玄眼望秦王道:“拿下!”兩旁立刻上來幾人,便要將秦王父子綁了。秦王見狀,仰天長歎道:“想不到尚老將久懷異誌,子孫果反!”說話間已被捆個結實。尚承鏞道:“既要起事,便拿這藩王祭旗!我從來隻殺過韃子,今日屠王自快!”提了秦王父子,便要出帳。

忽見一將奔入,高聲道:“大帥,灘對麵有支人馬,大約百人。鄧公爺與一人已過了灘,無令不敢放入。”話一出口,尚家叔侄都甚驚訝,連尚慧雲也詫了眼神。尚承鈐快步出帳,凡尚姓子弟俱都跟出。

不一會兒,隻見二男子匆匆入營,皆戴重孝。片時近了,卻見其中一人五十多歲,白麵美髯,身材修偉;另一人二十多歲,氣質高華,神色微顯慌亂。

尚承鈐見那美髯男子走近,忙跪下身道:“舅舅,您怎麼來了?”另幾個兄妹也都跪倒萬福。原來這美髯男子不是別人,乃大明開國六公鄧愈之後、襲爵衛國公的鄧廑先。

鄧廑先忙把外甥們扶起,眼見幾人都穿孝服,雖心中悲慘,卻衝尚胤玄道:“大帥,此處不便,請去堡內說話。”尚胤玄道:“公爺為何服了國喪?難道……”鄧廑先不答,指向那年輕人道:“這是晉王殿下,特來宣旨。大帥,請先回堡中說話。”拉了尚胤玄,便要出營。

尚胤玄因是至親,也不生疑,與尚承鈐等都出了大營,打馬向堡中奔來。石孝忱也被尚承鈐拉住,一同回堡。

少時到了堡內,鄧廑先仍不說明來意,隻是匆匆入府。片刻到了內宅,隻見尚老夫人已被人攙出,見了鄧廑先,不覺姐弟相抱,淚墮聲噎。尚老夫人早知小叔帶兵回來,哭道:“事兒越鬧越大了!你們隻管去做,當了皇帝也好,滅族也罷,我總不過上吊一條路了!”

鄧廑先道:“姐姐不要煩惱,我見了您才好說話。適才在營中,我直驚出一身冷汗!大帥,你真要起兵不成?”尚胤玄道:“朝廷不仁,我尚家也不能束手待斃。”鄧廑先歎道:“大帥不知。朝廷決無削奪兵權之意,其中另有隱情。半月前洪熙帝已然駕崩,太子方一登基,便獲悉此間之事,已下旨寬免尚家之罪。”

尚承鈐道:“舅舅,尚家何罪,朝廷竟逼父親服毒?我叔侄兵馬在手,何用他人寬免?”鄧廑先歎道:“你是不知了。這會兒姐姐也在,咱們又是至親,我隻說一句話:朝廷決無削兵之意,並另有恩典。我以死作保,你們連我也不信麼?”

尚承鈐道:“此是朝廷緩兵之計,借以調兵遣將罷了。”鄧廑先道:“新主確有深憂。如今漢王高煦欲反,正在青州秣馬厲兵;你這裏再要起事,天下必亂。所以新主指天誓日,決不追究尚家之過,並特許重刻鐵劵,以誌永不反悔。大帥,我以家父在天之靈起誓:朝廷如再追究,或削奪尚家兵權,我鄧氏子孫絕滅,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