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接過鐵劵,交給那托盤的隨從。那隨從展開黃絹,照著絹上的文字,使金刀在鐵劵上刻了起來。眾人見他刻得甚快,卻不知刻了些什麼。
不一會兒,那人刻罷,呈給晉王。晉王看了一眼,便雙手送到尚胤玄麵前。尚胤玄接過,尚承鈐也湊近來看,隻見鐵劵上新刻了數十字,乃是:“皇天在上,朕不欺心;永存督府,世享隆恩。若朕子孫有違此意,朕以威靈在天殛之!”二人看罷,均各無語。
曆代君主,雖常信誓旦旦,誆騙勳臣,但說到若違誓言,便殛滅自家子孫,卻是絕無可能之事;此番言辭,已足見新君誠意。再者尚家雖有雄兵十萬,說到謀反圖成,終屬渺茫,若非漢王高煦在山東欲反,也未必會有這道恩旨了。
過了半晌,尚胤玄一聲長歎,跪下身道:“臣領旨謝恩。”雙手接過聖旨。眾將一見,均不由跪倒。尚承鈐心下暗歎,也隻得單膝跪地。尚胤玄起身道:“放人。”幾將出帳,少時將秦王請入,早鬆了綁繩。
二王將尚胤玄請在一旁,與之低語。尚胤玄麵露疑色道:“去寺裏做什麼?”秦王道:“這本是大行皇帝的旨意。適才晉王與我說了,新帝也有此意。大帥隻跟我們去吧。”尚胤玄勉強點頭,對尚承鈐道:“你與孝忱陪我去寺裏看看。”石孝忱早想回寺,說道:“小侄先去如何?”尚胤玄點頭。石孝忱當即出營,疾步向寺院走來。
少時入寺,隻見寺內空寂,全無人聲。他本想去洪轉處,又覺情悲難忍,遂先向神殿走來。尚未走近,忽見殿外躺滿屍體,竟有百人之多,其狀驚魂。
他急忙走近,瞠目看去,卻見眾人身上並無傷口,更無掌拍、足踢之痕。細看之下,才見奇異之處:原來死者皆大瞪雙目,各在前額印堂處,有一條細細的紅痕。又見死者兩個眼珠,都極力向左右兩側分開,似有一物自額心鑽入腦海,逼滅了元神。
他武功雖高,也未見過這等神奇手段,正駭異間,忽見一僧趔趄而來,哭道:“大少爺,您還知道回來呀!”石孝忱急問道:“是誰將這些人殺死的?”那僧人道:“不知道啊。當時我們都躺在地上挨打,過會兒四爺來了,隻和那夥人說了一句話,我們一下子就全暈過去了,醒後便見這幫畜生都死了。我這會兒還暈得不行,都吐了好幾次了,腦仁子疼得鑽心!”
石孝忱聽了,仿佛突然醒悟:“對了!那夜俺也曾被一股力量攝住,眉心似有物逼來,當時還以為是近常公的魂靈要害俺,原來竟是四哥做的把戲!”問道:“四哥還在麼?”那僧人道:“大概沒走。大夥兒都起不來了,誰還有心去看?”石孝忱再不多問,快步向那小院走去。
方到院前,卻見尚承錦坐在院門口,低著頭似在夢鄉。石孝忱正要說話,隻見尚慧雲從房中走出,一笑道:“我知道你會回寺的。他正要見你呢。”石孝忱看了尚承錦一眼,隻好跟她走了進來。
隻見那僧人坐在床上,衝他點頭微笑,卻不說話。尚慧雲道:“石大哥,他剛才誇了你呢!他從沒誇過人的,除了四哥。”那僧人又一笑,對尚慧雲道:“老四怎麼不進來?自打神殿回來,他便不理我。我還從沒與他說過話,這時倒有些後悔了。”正說間,忽聽院外人聲嘈雜,似有許多人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