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劍卿召來四名衛士,用繩索小心地將栗百戶的屍體拖到廬州府去,準備先從他的屍體入手,查清這個差點害死他們大家的家夥,究竟是什麼來曆。他與秦百戶退出昭信庵,互相看看,不約而同地出了一口長氣。查案子可比這樁任務輕鬆多了。
去廬州城的路上,孟劍卿忍不住問道:“秦百戶,慕塵究竟是什麼人?”秦百戶壓低了聲音答道:“沈大人剛入錦衣衛時,曾經帶著一幅女人的畫像來檔案庫找我,希望找到那個女人的下落。不過他那時候還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力士,我雖然同情他,也沒有辦法調派人手去幫他查。”他歎息了一聲,“我年紀大了,昨天的事情記不住,十幾年前的事情,倒是記得清清楚楚。唉,那張麵孔——一模一樣的兩張麵孔。”
孟劍卿沉思著道:“沈大人後來為什麼不再尋找她?”其實他更想問的是:慕塵落足於小西天,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秦百戶感喟地道:“誰知道呢?也許是因為,到後來,沈大人的職位越來越高,仇家越來越多,不方便再去找這個女人了。否則,隻怕漏出半點兒風聲,這個女人立刻便有殺身之禍。我隻奇怪,沈大人後來名氣這麼大,那個女人為什麼一直沒有來找他?”
孟劍卿默然。沈光禮在慕塵耳邊說的那句話,他其實也聽見了——他的耳力,一直好得讓人吃驚。沈光禮對慕塵說:“我的原名叫沈白,蕭山人氏。”那個女人,隻怕從來不知道,錦衣衛指揮使沈光禮就是沈白。直到今日,孟劍卿也不清楚,沈光禮究竟有沒有家小。他的身邊,似乎一直隻有那名老奴。如果沈光禮別無家小,而他們這次行動,又害死了慕塵,恐怕他們這些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孟劍卿覺得自己背上又開始有冷汗滲出。
秦百戶怔怔地道:“我在錦衣衛呆得太久,知道得太多,隻怕遲早都會送掉這條老命。”
孟劍卿忽然一笑,說道:“秦百戶,既然如此,你不介意再告訴我一件事情吧。蕭山沈白是什麼人?”秦百戶尋思了很久才答道:“蕭山沈家,也算是地方望族了。他們家是有一個名叫沈白的小兒子,不過早在蒙元之時便出了家。”他驀然醒悟,明白了沈白是誰,瞪著孟劍卿道,“孟校尉,你可別去翻舊案。沈大人翻起臉來,你我都吃不住!”
他與孟劍卿,本是泛泛之交,但是一同冒過這一場生死之險,不覺便生出幾分親近,不忍坐視這個年輕人去輕捋虎須。孟劍卿明白秦百戶是出於一番好意,當下笑一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們這些人,都不是沈大人的對手。”想必洪武帝早就知道,沈光禮的的確確做過光頭和尚吧。蕭山沈白……沈光禮的背後,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故事?孟劍卿的心中,種種念頭風車般轉個不停。
時近年關,營房外遠遠地不時傳來一兩聲爆竹,想必是小兒輩背了家人在偷放。
晏福平又給孟劍卿斟了一碗酒,咧著嘴笑道:“來,孟兄弟,咱們再喝!胡進勇這小子,怎麼這會兒還不來?就算不看我老晏的麵,也該看孟兄弟你的麵子吧?呆會兒要好好罰他十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