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身在江湖還是位居廟堂,非黑即白都不存在。
灰色是難免的,也是必須的。
下裏巴人與陽春白雪是一組對立的矛盾體,深究起來,談不上誰更庸俗,這是人為可控的事情。
假使王朝的最高統治者喜歡赤膊睡草席,上行下效,那這種行為便被百姓潛意識裏認可為雅。
倘若說杜大娘的麵攤是下裏巴人的話,相對來言,坐落於帝都上京城南通街十字口的望月酒樓則可稱之為陽春白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望月之意,不言而喻。
財可通神,權能引仙。
整個上京城的大小世家勳貴都知道,望月樓背後的靠山是梁王,帝君最寵愛的小兒子,大將軍蘇無遮的掛名弟子,天妒之姿,生來便有上三品的修為,年僅十六,已是半步通玄之境,真正橫行無忌的主。
望月樓從不缺身份尊貴的食客,無淡旺兩季之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四大時節皆是生意興隆,客似雲來。
與往日略有不同,忽逢大雨的今天,望月樓迎賓門前,除了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外,並無一人,稱得上是門可羅雀。
視線拉高,抬至三樓,摘星閣內,坐有兩人。
一者,相貌尋常,白發披肩,右手邊擱著一柄中規中矩的重刀,刀柄處纏有數圈白布,似用刀太久,沾染了不少灰漬。
二者,短須,四方臉,雙目如鷹,著一身儒衫,身畔無任何兵刃凶器。
此二人,對麵而坐,一桌珍饈香飄十裏,窗外有雨,屋內有酒。
短須者似是個不苟言笑之人,麵上勾起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十足的生硬,配上抱拳拱手的動作,別扭非常,“玄感兄大駕光臨,小弟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所謂禮尚往來,被喚做“玄感兄”的帶刀客亦回禮道:“山野之人,不敢勞煩大將軍。”
“望月樓的菜肴乃帝都一絕,玄感兄可試嚐之,看合不合口味。”
“粗茶淡飯慣了,不是老饕,也不追求什麼口腹之欲,倒是可惜了大將軍一番心意。”
三言兩語間,二人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洛離七上將之首蘇無遮、刀聖陳玄感。
當世兩大聖人,活著的陸地神仙。
如果再加上隱居是非學宮的趙當興趙老爺子,那麼會得出一個驚人的結果。
單隻洛離腹心上京城,便占了天下六聖的半數。
有道是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
三大聖境,人間至強,一旦動起手來,十個上京城也要化作廢墟,居於城內的數百萬人,破命之下,能存活下來的不過十之一二。
好在,蘇無遮和陳玄感兩人目前並無武力解決問題的打算,不然,也不會有今日的飯桌之談。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蘇無遮做起事來雷厲風行,兩句客套話了,就直奔主題地問道:“敢問,玄感兄是應何人之邀進京?”
“想必,以大將軍和帝君的智慧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陳玄感沒有絲毫恭維之意地恭維了一句,“一個月前,肖不疑傳信邀我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