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四月,陽光明媚,山溫水軟,燕雀呢喃枝頭,片片楊花在空中飄飛。二人都是少年心性,麵對沿途美景策馬奔馳,心懷大暢。行了幾日,沒有發現上官清遠一行的蹤跡,漸漸忘了逃亡的處境,也不再每日易容喬裝。一路上,花奴兒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花完了就深夜造訪豪門朱戶。布天雷可得了便宜,嚐夠了金樽清酒,吃遍了玉盤珍饈,看慣了好風好月,穿膩了綺羅綾綢。
布天雷坐在高頭大馬上,一身貴胄公子打扮,再也不是囊中羞澀的窮小子。他看著身邊如花似玉的花奴兒,心神俱醉,想著天下最好的事情莫過於做賊,做賊的日子真是快活似神仙。
這一日,二人來到了邯鄲。邯鄲是舊趙國都城,是人丁興旺、百業興隆的大邑。城裏是江湖幫派聚集之地,諱於人多眼雜,二人不敢貿然進城,從城西迤邐繞行。這時空中陰霾密布,雷聲隱隱,從西邊山頭上又翻騰起團團烏雲。布天雷在山中呆得久了,於風雲變幻了然於心,抬頭看了看天色,知道大雨眨眼即來,忙招呼花奴兒快跑。不多時,看到前麵綠樹掩映之處,隱隱露出了幾個簷角,急忙策馬奔了過去。
奔到近前,豆大的雨點已砸落下來。二人跳下馬衝進一座木柵欄門,才知道這是個旅店,心中都很慶幸。店小二趕忙迎上,將馬牽進來係在簷下,將二人讓進店裏。
由於天陰得厲害,店裏昏暗,竟已燃上了燭火。二人看了看四周,隻見堂屋很是寬闊,擺著四張桌子,其中靠東牆南麵的桌子旁已經坐著三人,正在飲酒。北麵也坐著一個小商販打扮的人,背對他人,正在埋頭吃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
店小二安頓好馬匹,招呼二人坐在西麵的桌旁。荒郊野店沒什麼精美菜蔬,花奴兒隨意點了兩個小菜,又要了一盆熱辣湯麵。窗外劈劈啪啪的雨聲緊了起來。
花奴兒拂了拂額前的秀發,吐了吐舌頭:“雨來得好快,幸虧這裏恰好有家客棧。”
布天雷道:“是咱們運氣好。”
花奴兒撇了撇嘴:“是我運氣好,跟你有什麼相幹?”
布天雷嘿嘿一笑,剛要說話,突然花奴兒將食指豎在嘴邊噓了一聲。
二人側耳傾聽,遠處隱隱響起嘚嘚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如滾雷一般到了近前。
“鷹兄,雨太大,咱們在這裏歇歇腳吧。”牆外的雨中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花奴兒聽到這個聲音,頓時花容失色。她跳起身來,撲到布天雷的身旁,拉住他的手,低聲說道:“不好!”
勒韁後的馬嘶、踢踏的馬蹄聲撞破雨聲傳進了堂內,接著砰的一聲,木柵欄門被人撞開,十餘騎已衝進了院內。
馬上的乘客大都戴著鬥笠,披著蓑衣,在昏暗的天色中看不清麵目。但為首一人,沒有穿蓑衣,隻是打著一把油傘。這人跳下馬,向門口走來。走到門邊,燭光照耀之下,隻見他一身書生打扮,被雨打濕了青衫下擺,但仍是英氣勃勃,正是上官清遠。
花奴兒腦筋百轉,拉住布天雷靠窗矮身蹲下。她把嘴唇湊到布天雷耳邊,悄聲說:“跳窗走!”
布天雷覺得上官清遠是卓若水的師兄,一直有親近之感,不欲與之為敵,況且花奴兒偷了人家的東西,理虧在先。他剛想勸阻花奴兒,但聽砰的一聲,花奴兒已撞破窗欞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