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火車已經駛入陝西境內。列車猶如一條長長的蟲子,穿梭在漆黑的夜裏,帶著一股落寞,仔細聽去,鐵軌咣當的聲音就好似在無盡的黑夜中拚命掙紮。
我靠在座位上,微仰著腦袋,閉著眼,雙手抱在懷裏。車廂頂部昏黃的燈光透過眼瞼,十分清楚的,我看到一列長長的火車,渾身發著微光,好似一條蟲子般穿梭在這漆黑的夜裏,哐當聲從四麵八方湧入我的耳,我心中卻是那般的平靜,擊不起一絲波瀾。
河蚌說他26號領了畢業證就走,我揣摩他現在也應該是正坐在擁擠的列車上。隻是他不會似我這般平靜的坐著,去想那黑夜中的一絲沉悶。他會帶上一本小說,火車走多久,他就能看多久。就這方麵來說河蚌確是個幸福的人。我是說傻人有傻福。河蚌確實憨厚的有些可愛。
我腦子裏正想著河蚌怎樣趴在一本書上,孜孜不倦。在宿舍他就老是趴在床上看書。睡覺前你隻要掀開他的蚊帳,他一準是趴著,胳膊底下還放著一本打開的《水煮三國》或者《細說紅樓》之類的書。河蚌對書很有些品味,我甚至有些佩服他。老實說,我一點也不喜歡看那類書。我甚至不喜歡看書,隻有在極其無聊的時候才會看兩眼,就兩眼。我正想著這些,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短信,河蚌發來的,是一句長長的告別語,我看了心裏簡直傷感的要命。
他說:“我走了,睡在我下鋪的兄弟。”嘿,他這開頭可真******夠文縐縐的。“你也許不知道我乘坐的是哪一趟火車,更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走的,不過沒關係,重要的是我已經走了。你丫的甚至不來給我送行,這讓我十分的生氣。”嘿,******可真囉嗦,都走了還要把你聒噪一番。不過這倒讓我有點高興起來。我甚至能想象的出他在給我發短信的時候偷偷竊喜的傻樣。另一方麵,我心裏也確實十分難過,沒趕上給河蚌送行,這讓我十分的過意不去。不過你看得出,他對於我沒給他送行的事並不怎麼介意。
他接著說:“嗬嗬,開個玩笑,我走了,兄弟,不用感到難過,盡管我心裏有些酸楚,不過這是好事,說明我這些年沒白過,最起碼交了幾個極其不錯的朋友。要是你們都******是一群混蛋,老子才不會感到難過呢!”他這麼說讓我感到十分的欣慰。你這輩子也就隻能交到那麼幾個極其不錯的朋友。
“我帶了兩本書準備在火車上看,不過到現在也沒看一個字,我在看我們的畢業照。說實話,我走的時候心裏很痛,不過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痛。畢業照裏沒有你,全班四十多個人,照片裏唯獨沒有你的身影,這讓我有些高興。嗬嗬,我想全班人不管誰看了這張照片都得覺得高興,因為有個極其自以為是的家夥不在那上頭。當然,除了你。你這家夥甚至連張畢業照也沒要,真******是個雜種。”
我確實沒有畢業照,不過不是我不要,而是沒有給我發——沒照畢業照的人就沒有照片拿,這是學校規定,混賬的規定。實話對你說好了,我對一張混賬畢業照片之類的什麼東西一點也不感興趣。確實如此。畢業前,大家都忙著四處找人填寫紀念冊——學校專門給每人發了一本精裝的紀念冊,上麵寫著“四川大學畢業紀念冊”。這是個小伎倆,你隻要一拿起那個硬皮本,它就會提醒你,你是四川大學畢業的,而不是什麼清華或者北大畢業的,免得你過了些年月,昏了頭。嗯,畢業前大家都忙著四處找人填寫紀念冊,我隻是把那個混賬硬皮本往床上一扔了事。除了我再沒第二個人碰過那玩意兒。反正要走,何苦填的那麼滿,留下一片空白,未嚐不是滿載而歸。我這麼想。
“我今天早上九點多就離開了宿舍,我走的時候,六兒跟烏龜還******在睡覺,真是一群沒人性的東西。我沒喊他們,好在昨晚上他們已經跟我道過再見了。我走了,兄弟,千萬不要為我流淚,我受不起,嗬嗬。回頭再見吧,遇到你們幾個家夥,我這幾年過得很開心,謝謝,真心的謝謝你們。就這麼多吧,有時間來甘肅找我耍。不用回短信了,我怕見了心裏難過。再會。”到這短信就結束了,當然是分成了好幾條短信發來的。我看完不由的心中泛起一陣酸澀,差點就要流出眼淚來。我回複了四個字過去——一路順風。反正要走何苦填的那麼滿。留下一片空白,未嚐不是滿載而歸。
該散的始終要散,你無法挽留。縱使你拚盡老命。
放下手機,我重新閉上雙眼,微仰起頭,雙手抱懷裏。車廂頂昏黃的燈光透過眼睛,十分清晰的,我看到兩列長長的火車,渾身發著微光,好似兩條蟲子般穿梭在那無盡的黑夜裏。一列向西,一列向北,中間隔了長長的一段距離。哐當聲傳入我的耳朵,我看到了兩個人。一個極傻極傻的傻瓜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看了一眼,然後嘿嘿傻笑著,另一個,雙手揣在懷裏,閉著眼睛,裝逼的就似一尊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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