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曄的話好似一通悶雷在他頭頂轟響著,怔得他愣在原地,一顆心糾結成麻繩,臉上全是為難。張曄一會兒讓他跟陳興說下樓來一起找內奸,一會兒又讓他看陳興的情況好壞來決定說與不說,這不是擺明了為難他嗎?要他看陳興的情況不行,什麼都沒說下來陳興要怪罪起他來,他又該怎麼解釋?要他看陳興的情況還行,都和陳興說了,那陳興一個激動氣喘不過來,他下來又怎麼跟張曄交代?如果因為他的一個看人不慎,影響到了能不能找出內奸來,那他背上就多了一頂特大號的黑鍋。
這完全就是張曄給他設下的陷阱,讓他鑽進去,能不能出來就看他怎麼去做了!真是隻狡猾的狐狸,趙高幾次告誡自己不要上他的當,卻還是被他硬拉了下去。趙高有很多話想說,但在對上張曄那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時給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相信無論他說什麼,張曄都會丟給他一句先去看看陳興的情況再做決定。可是什麼都不說,不問清楚張曄究竟想怎麼樣,他又怕再著了道。
在他一臉為難,還沒決定好該不該問出心中的問題時,張曄驟然起身,臉色大變,疾步朝著沙發旁走去。“趙奇啊趙奇,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否則那真凶就逍遙法外了!”隨著他的聲音望去,大家這才發現趙奇已經暈過去了。誰也沒有留意到他是什麼時候暈過去的,張曄也記得他放下碗筷時趙奇還是好端端的,似乎是在他讓趙高去請陳興的那時候暈過去的。
“趙奇他……他怎麼了?張先生,趙奇他是不是給人下毒了?”緊跟著趕過去的趙高看著臉色發青,嘴唇泛紫,口吐白沫的趙奇驚呼起來,手才剛伸過去,突然意識到中毒的可能後便立馬縮了回來!“你的眼力勁倒還行!”張曄快速將手中的銀針紮進趙奇的眉心,趙高的聲音吼得更高了,“真的是中毒了?怎麼會這樣?趙奇他是怎麼中毒的?”不可思議,內奸竟然敢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給趙奇下毒,那內奸還真是喪心病狂!
一想到這樣喪心病狂的人就在他身後的人之中,和他站在同一間房子裏,呼吸著同樣的空氣,趙高就感覺腳心發冷,膽戰心驚。他身後的十幾個人也是一片騷動,發出被壓得很低的驚呼聲,和猜疑聲。一個人的話還沒講完,很快就又聽見另一個人在說。惶恐在空氣中散播開來,大家的情緒越來越不安分,就好像是快要沸騰起來的水。趙高見此心裏很是慌張,不知所措。隻見張曄手下不停地忙碌著,尋穴下針,速度之快,趙奇的頭頂已然紮了好幾隻針。
張曄的額頭已滲出細密的汗珠,語氣卻依舊平靜如水,“還是先去請陳管家下來吧!陳管家不在場,我可是什麼都不敢說的!”張曄的聲音一出,各種細碎聲立刻被壓了下去,恢複一片死靜,大家都隻聽得見自己突然提起的心跳聲。那內奸的身份竟然這麼厲害?沒了陳興在場做主,張曄都不敢說出來。那會是什麼樣的人,非得要陳興才壓得住?大家目光惶急地在身旁人身上搜尋一番後,最後將目光投在了趙高身上。
若論到誰最有嫌疑,那趙高的嫌疑一定是比誰都大,首先他就是很得陳興看重的。陳興身邊那麼幾個人,有誰能向趙高那樣敢代替陳興跟張曄說話的?大家幾乎都在心底默認著自己的想法,看向趙高的眼神中均充滿了異樣。而趙高還沉浸在趙奇給人下毒的惶恐中,並未察覺到那些投向他的相同目光,聽了張曄的話後,應了聲急忙就轉身上樓了。他誰也沒叫上,大家都在心底慶幸,如果趙高真的是內奸,那麼此刻他應該是在想怎麼逃出去才是。誰要是跟他一起上去請陳興,那不是要被他暗算,還要擔上眼睜睜看著內奸逃跑給人唾罵,給陳興懲罰的罪名?
可大家在慶幸的同時又都很不甘心,誰也沒有跟著趙高去,那趙高不是鐵定能逃跑了?那個害了人,讓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內奸逃跑了,誰心裏開心得起來?都擔心得要命,卻也都不動聲色地拿眼睛去盯張曄。張曄已經停下手中的忙碌了,趙奇頭頂紮滿了針,跟隻刺蝟似地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臉色灰白得不似人色,從他們這邊看去,趙奇已經不像個活人了,但看到那些紮在他頭上的針,大家又都相信張曄能夠救活他。
明綠色的茶幾上是趙高給趙奇端來的飯菜,不過他隻是動了兩口而已,那些冷了的飯菜色澤格外暗淡,放在那裏對著趙奇,就像張黑夜裏充滿嘲笑的臉,嘲笑著他的虛弱和不堪一擊。張曄端坐起身體,注視著它陷入發呆中,良久沒有挪開目光,好似從中能找出什麼端倪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