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器·刑天(三 )(1 / 2)

一點點鈍白色躍入羅斐眼裏,那點鈍白色來自刑天手中,他手中攥著把隻有半寸長的,塑料製成的那種玩具小劍……很樸拙,很粗陋,明顯三分不值兩分的地攤貨。

可他拿著它像一個寶貝,臉上那種寶貝著、珍惜著、依恃著的態度都讓羅斐感到心傷,心傷之後是感動。

他沒抽出他背後那把巨闊的劍。

他憑之對抗林老人這無禦之熵的武器居然是,這樣一個,發出鈍白的光感的地攤玩具。那是舒桐送給他的吧。

羅斐一時極目遠眺,像看見另一個世界,髒髒的雪蓋滿的孤兒院裏,那個長得無比勻稱的舒桐伸出手來,臉上笑吟吟的,往身邊那個一條腿有點跛的孩子手心,放入了這麼一個小小的塑料玩具。

而他,憑之對抗了整個世界……

羅斐緩緩轉臉望向馬豐。

她的臉上,已淚流滿麵。

她不怕了--今日,隻要在那個男孩兒旁邊,那個在網吧裏遭受毆打,在弈世界裏空茫自守的男孩身邊,哪怕死,她相信自己也會有尊嚴地、有序地……死去。

四周的混亂慢慢地消歇。

耳中隻聽得一個聲音清晰地響起,那是林老人笑眯眯地問:“告訴我好嗎?怎麼樣才能殺死你?”

刑天冷然上望:“你殺不死。”

接著他更冷峻地說:“你已經把我的弱點給殺死了,從此,你將永遠無法殺死我。”

林老人已重新高踞禦座,笑吟吟地問:“我真不懂,你這麼不肯省事兒,天天給我搗亂,到底是恨我什麼呢?”

卻聽刑天尖銳地笑道:“你問我恨你什麼?我不恨你,我隻是鄙視你毫無想象力而已。咦,你又坐下來了?站著的感覺真好吧?聽說,在你那個原來的世界裏,你已經有兩三年站不起來了?”

林老人嗬嗬而笑:“那又何妨?在那個世界就算是躺著,我也是君王。就像在這個世界,我將永遠會是天神一樣。”

刑天冷嗤一聲:“排演了幾千遍練成的天神?你既不是君王,也不是天神,你不過是個演員而已。你還問我恨你什麼?我恨的是你毫無想象力。我看到你給這節律站又加了點兒東西。”

他隨手往遠方一指:“那是個疼痛指數計吧?嘿嘿,你終於把這個也量化了。我真想不通:你自己在這兒是站起來了,可你卻要把你原來世界裏的所有病痛,包括癌症,一樣樣的都要搬進來。這麼看起來,像不像下樓子村東頭的那個老寡婦,臨死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口足夠大的棺材,好把她用慣的一切,包括馬桶、痰盂、裹腳布都一股腦兒地裝進去?我隻是恨你毫無想象力,卻想用你那毫無想象力的腦子霸占一切。你能做的最多不過就是,把原有的世界照模照樣地複製、粘貼過來而已。可這大弈,本不應有你的立足之地!”

他歪著頭眯著眼看向林老人。

“而讓我更奇怪的是,你自己都永遠意識不到自己有多荒誕,這讓你看起來更加無趣。”

旁邊的羅斐聽到這兒終於忍不住了,開口質問上方的林老人:“你真的要把那個世界,包括癌症,都一樣一樣原封不動地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