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真覺得人類,不是哪一個人,而是整個人類,承受得起幸福和自由嗎?
“那不過是烏托邦。地球上現在有七十億人,以後還會更多。如果我披荊斬棘,開出險路,把他們都遷移進來,該如何安頓他們的生命與靈魂。
“沒錯,在這個大弈裏,每個人看似都好安頓,隻需要一些小小的係統資源與微薄的電力而已。可怎麼才讓他們覺得自己活著?
“你或許會跟我說:人人生而平等,人有權不饑餓,也有權不夭折;人不必要承擔我強遷進來的所有病症痛苦……但我要告訴你,正是這種危險、緊張與苦痛,才讓人感覺到自己在活著。知道我為籌建這個大弈想了多久嗎?我想了四十年,別以為你本能的反感就可以輕易否定我四十年的思考。你知道我思考的結果是什麼?如果想讓人類在大弈中可以繼續存活,那先決條件隻有三個,那就是:匱乏、不公與苦痛,是它把社會連結在一起的。沒有它,整個社會將不再存在,依附於社會的個體也將不複存在。
“我知道你滿腦子裏都還存在著幸福、平等、自由的概念。你剛接觸大弈這個構想時,以為那烏托邦的一切轉眼就會實現,像曾有人以為共產主義就在眼前一般。那就讓我幫你體驗一下,一個原初社會的人剛剛遷入初始的大弈,而不是我建構的這個大弈時,他所感受到的平等、獨立與自由到底幸不幸福吧。
“我不再對你灌輸價值,而是要讓你自己去感知……”
說著,他掃了刑天一眼。
“恰好,那討厭的小子剛才為殺我已大傷元氣,現在正全力恢複,沒有攻擊我的餘力。而我作為緊急騰挪過來的分身,也沒有殺他的餘力。讓我給你演示一下,你所沒感受過的純意識的自由是什麼樣子的吧!”
說著,他一揮手。
“最簡單的,人如果進入這個原初的大弈裏,當然沒有衣服。”
羅斐猛地覺得遍體生涼。
她看到了馬豐訝然的目光。
然後,看到林老頭那垂老的眼神裏冒出的一點火花。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裸著了。
他褪光了她的衣服。
卻見林老人一笑:“當然,還可以無所謂寒暑,因為你不需要感受到溫度。”
羅斐剛還覺得涼颼颼的身體突然喪失了關於溫度的感覺。那不是所謂的“不冷不熱”,不冷不熱還仍舊有溫度,與溫度帶來的舒適。但現在是感覺裏完全喪失了溫度。
她本生羞窘心,可在這突然喪失溫度感的體驗中,已來不及羞窘了,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所有的肌膚都正裸著,卻對外界全無知覺,仿佛看著別人的身體。
她惶然間感受到急切。
隻聽林老頭說道:“當然,也沒有觸覺,沒有觸覺就不會覺得痛了、冷了、不舒服了、癢了等種種你不喜歡的體驗不是?因為你已經沒有肉體。如果你還有感覺,那就像那小子說的,是種巨大的‘幻肢感’了。噢,這個詞用得不對,該是‘幻軀感’,你已沒有軀體,但在你的意識裏,總覺得該有個軀體存在。”
他的手指輕輕一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