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放過晴了,就像天佐似有若無的恐怖預感。但具體是什麼,他自己確實一時半會根本說不清楚。隻要一想到門後血色的刻痕,雖然刻得四不像,乍看像漢語拚音的聲調符號,又像日本平假片假文字符號。可仔細琢磨又不像。還有弟弟那句哥,你想去靈山麼?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天佐想,難道弟弟去過靈山?那條小道的目的地是什麼地方?靈山究竟又是什麼樣的一個地方?為什麼母親從不讓去,連問都不可以問。天佐就這樣媕娿著。不安、恐懼、不可預見的未來糾纏著天佐的內心。
他漸來發覺在弟弟千仞的身上毅然少了往日的開朗和快樂。他也試著詢問過幾次,不過結果都是以不歡而散。
一天夜裏。
先父崔世安千古,生於公元一九零零年,故於公元一九三零年,享年三十歲。孝子崔光第,叩立。這句話,是從熟睡中正涔涔從襜褕內泚著汗珠的千仞口中說出來的,且帶著哭腔。天佐從慵困中隱隱約約聽到了千仞的囈語。正準備叫醒千仞,問他是不是作惡夢了。但,天佐如同鮁鮁趻踔的遊鯉。有失以往的沉著,反而有些褊急。為之愕然的還不僅僅如此。疾首蹙額。
千仞繼續清晰的說著夢話。
先父崔光第之墓,生於公元一九二零年,卒於公元一九五零年,享年三十歲。孝子崔牧白,叩立。
先父崔牧白之墓,生於公元一九四零年,卒於公元一九七零年,享年三十歲。孝子崔文英,叩立。
先父崔文英之墓,生於公元一九六零年,卒於公元一九九零年,享年三十歲。孝子崔拓,叩立。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真不敢相信這麼清晰的吐字和這麼有條理的思維是來自於一段夢話,跟一般人語無倫次,錯綜紜紜的夢話有如天別。
不虞,千仞有些翁嫗的母親也傴僂地趕了過來,用滿是老趼的手掀開罽帳問天佐,怎麼了?大半夜的怎麼屋裏還在亮著?
哦,沒事,是千仞。可能做惡夢了吧!娘,你回去歇息去吧,一天也夠累的了。天佐這樣安慰著在一旁顯得有些擔心的母親。天佐雲淡風輕的語句下,藏掖的恐懼和擔憂更加的撲朔迷離。
天佐的擔憂羼雜著無數的疑問,弟弟剛剛所念叨的不是碑文麼?他在哪裏看到的?做夢能做得這麼清晰?弟弟千仞口中那一連串姓下的人名他們又是誰?他不敢繼續往下聯想,他正感受到某種可怕的力量正在慢慢逼近這個平凡的人家。
一千個一萬個疑問縈繞在天佐的腦海。
天佐決心,要弄個明白,但天佐知道,千仞近來好似變了個人,在他那裏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準備去找千仞的好友問問究竟。
誰料想千仞動靜不止,接著又是一頓傖俗怒罵,不知道在罵什麼,也不知道罵誰。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喑啞嘟囔著消失在天佐的耳畔。
天佐安靜的躺在弟弟千仞的身旁,殷憂縈懷。透過玻璃窗,看著沒有月光的世界此刻顯得格外昏暗,與他的心情一般,隱隱約約看得到鬆柏蔽芾的影,雲蒸霞蔚,隱約到快不可見,愊憶中伴隨著一聲輕輕的歎息,天佐忉忉閉上眼睛,腦海裏閃現還原著弟弟剛才夢話換成現實生活的猙獰嘶喊。身邊不禁充斥這千仞繄我獨無仇恨世界的氤氳氣息。
後半夜的天佐,心境鬱悒。徹底失眠了。
天剛蒙蒙亮,天佐便起身步行了幾公裏路來到了鄰村的小把家。
小把,千仞的發小,兩人一直是無話不談的好友,當然,在這裏說的是以前,他倆一起上的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巧的是還有同一所大學院校。所以,小把對千仞的了解堪比天佐。
咚咚咚伴隨著幾聲天佐的敲門聲,小把隨聲和道,來啦,來啦。小跑著從堂屋穿過為數不長的院子過道擰開了鐵門。
哦,是天佐哥,快,快進來坐。
進了客廳,天佐隨小把手指的地方坐了下去。
小把看坐在沙發上的天佐有些欲言又止又極不自然的樣子,想扯點閑話緩解緩解,小把的心裏也不免有些疑問,今天的天佐哥怎麼有失以往的大方,難道他有什麼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