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爺”歎了口氣:“是我害了你。”
趙崢靚輕輕搖搖頭:“你錯了,不是你,而是愛。一個人若沒有真正的愛過,就不會有真正的恨。”
愛和恨原本就是兩個極端,可極端相距的並不遠。就像是天與地的交界,僅僅隻隔著一條地平線。
“二十年,我們過得並不容易。”趙崢靚說。
“戲班的孩子,大多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這你也是知道的。戲班沒了,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家沒了。對我來說,則意味著天塌了。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們無時無刻不想著複仇、複仇。複仇對我們來說已經和吃飯睡覺一樣,成為了一種本能。”
“人若一直活在仇恨裏,未見得是一件好事。”
“蛇爺”在感慨,既是感慨趙崢靚,也是在感慨他自己。
“話是沒有錯,可如果不是仇恨的支撐,我也就活不到現在了。”
“起碼你現在可以好好活著了,仇你已經報了,知道你底細的人也全部被你的人殺死了。”
“不不,還有一個人沒有死,至少你還活著。”
“蛇爺”苦笑笑:“我早就該猜到,你是來殺我的。”
“你錯了,我從來不殺我愛過的人,雖然後來我恨你入骨,可看到你現在的這副模樣,我實在下不去手殺你。”
“你是在可憐我嗎?”
“可以這麼說。”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遭人憎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受人可憐。
趙崢靚拍拍蛇爺的肩膀,說:“聽說你要離開了,我也正好要離開這裏了,這裏已經沒有什麼人和事值得我留戀的了。正好,我們也算是有了個道別,二十來年的恩恩怨怨,我們今天一筆勾銷。”
二十年,足以讓她忘掉所有的恨,也足以讓她忘掉所有的愛。
“蛇爺”歎了口氣,此時此刻,他寧願讓趙崢靚再恨他二十年。恨他,就畢竟還想著他。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趙崢靚已經離開了,海邊隻剩下他和小司機,還有一輛孤零零的大眾轎車。
這就是趙崢靚和“蛇爺”最後的見麵,也是她和姬遠玄所說的實情。
“我不會去殺一個隻剩下半個身體的人,”趙崢靚說,“雖然我恨他,但我畢竟曾愛過他。”
“我沒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你所說的話。”姬遠玄說。
“你還沒有告訴我蛇仔是怎麼死的。”
“被人捏斷了脖子,就在他的車裏。你走之後,他的車就沒有動過,是晨釣的老人發現了他的屍體。”
趙崢靚伸出自己的雙手,笑著說:“雖然我的身手非常敏捷,但我的手勁兒並不大。”
姬遠玄點點頭:“我知道你並不是凶手。”
“意思是我走後不久他就已經死了?”
“很有可能。”
“那個司機呢?”
“他還在睡著,你的迷藥很厲害,他的確整整睡了二十四個小時。”
“這也許又將是一宗懸案。”趙崢靚歎了口氣。
“也許吧,但我更願意相信這將是一宗奇案,就像紅色高跟鞋連續殺人事件一樣,很神奇。”
趙崢靚眼望著窗外,列車已經駛進了市區,終點站馬上就要到了。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趙崢靚問。
姬遠玄聳聳肩:“我這次來找你完全是我的個人行為,警方不知道。”
趙崢靚反倒有些遲疑了,說:“你就沒什麼問題問我了嗎?”
姬遠玄笑了起來:“除非你想回答。”
趙崢靚也跟著微微一笑,說:“你的確是一個聰明人,一個聰明得有些過分的男人。”
“以你的身手,李環是不可能把你迷倒的,否則,即便是爆炸引起的混亂,你也不可能從精神病院裏如此順利地跑出來。”
“一個裝了假肢的人,最好的掩飾方法就是戴上一隻手套,很少有人會想到,手套的下麵會是一塊隻有五根柱子的硬塑料。戴上手套手就變成真的了嗎?當然不是,隻不過是手套給了人一種假象,而這種假象卻又恰恰源於人自己的內心。他自己認為手套的裏麵是一隻真正的手,那麼,那塊醜陋的塑料就真的變成了手。一個罪犯也是需要偽裝的,而這個偽裝卻又恰恰是罪犯的身份本身。誰又能想到,紅色高跟鞋俱樂部的真正老板會是一個在精神病院裏住了五年之久的可憐女人呢?如果不是蛇仔交給你的那張照片,你會想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