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在俄羅斯帝國美術學院的校園內,你總可以看到一位中年人。他穿一件樸素的短外套,從這一幢樓步行到那一幢樓,對每一條道路,每一堵牆,每一個教室都十分關切。看看哪兒應該進行修繕,哪兒需要重建,哪些空房可以派上什麼用處。好像哪一天不用自己的腳步量完全學院每一寸土地,他便缺了些什麼似的,他,就是當時負責學院日常工作的院務委員會議的秘書彼得?伊塞耶夫先生。
今天,伊塞耶夫走過庫謝遼夫畫廊,發覺自己去年千方百計騰出來的這幾間房子,屋角已經有些滲漏。唉,學校辦在這麼一大片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裏,叫他這個管家秘書實在難辦。不過庫謝遼夫是本院畢業的最出名的畫家,盡管經費困難,自己總要想法把這屋子整修好,以免損壞了那些珍貴的傳世名作。
再往前去,便是自己新辟的學生作品展示處了。伊塞耶夫多麼想在學生中,多出一些像庫謝遼夫般的天才呀,他在庫謝遼夫畫廊邊設立這處在校學生作品的展示處,就是要讓學生們以他們年長的校友為榜樣,成為俄羅斯畫壇的中流砥柱。自己年輕時的夢想能在學生身上實現,他就心滿意足了。
剛走出畫廊,迎麵碰上了一位高年級的學生。他大約在路旁等候已久了,看到伊塞耶夫走近,便立刻迎上前去,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對伊塞耶夫說:“先生,我們學生代表有個請求,懇請您幫忙。”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份材料,遞到伊塞耶夫手中。
伊塞耶夫接過那幾張紙,匆匆看了一遍。那是一位學生互助儲金會的章程,在美術學院就讀的學生中間,很多學生並不富裕,他們住的是簡陋的公寓,吃的是清淡的飯菜,有的人連一日三餐都不易混飽,這一點伊塞耶夫是清楚的。能夠建立學生自己的互助儲金會,倒是個極好的主意。
伊塞耶夫臉上露出了笑容,抬頭瞟了那位學生代表一眼。正站在路中央忐忑不安的學生連忙開了口:“先生,我們的要求並不苛刻。我們互助儲金會隻想懇請學校借給我們一間教室,哪怕是小小的一間,讓我們每周借用一趟,我們可以在裏麵辦理儲蓄業務。大家都說,先生最關心我們學生,隻要您能答應,我們的事便好辦了。先生……”
“你們做得對。”伊塞耶夫立即表示了自己的態度,“教室的事,我一定會替你們解決的。不過,我也有個建議,你們的儲蓄金會能不能也批準我也參加?另外,我會派一名你們信得過的教師,擔任你們儲金會的副會長,他負責監督儲金會的活動。你看,這樣做行不行?”學生代表想不到事情辦得如此順利,留下章程興高采烈地走了。
伊塞耶夫也十分高興,學生有了互助儲金會,由他負責的助學金發放工作無疑得到了一個幫手,他也不至於像以前那樣因為金額太少,捉襟見肘和無所適從了。但是,自己已經申請成為儲金會員了,應該給這個新組織一份怎樣的禮物呢?他邊思索邊往前走,不知不覺來到了在校學生作業展示處。
這原是一處畫室,畫室裏,有好幾位學生正對自己臨摹作品作最後的修飾。伊塞耶夫一眼便看中了其中的一幅,一位穿著破舊的工作衣的學生,正在加工他臨摹的哈勒的油畫《斯拉窩尼亞人》。看來,這位學生有比較紮實的基本功,對原畫的精神理解得很透徹,要不是知道他在臨摹,一般的人差不多會把他所臨摹的作品當作真品呢。他走到那位學生身後,不由得發出由衷的讚歎聲。
那位學生被驚動了,回過頭來,看到是秘書先生在看自己作畫,他本來就有點拘束,再看到伊塞耶夫不住地打量自己那件又破又髒的工作衣,忍不住在臉頰升起了兩團紅暈,他簡直是手足無措了。
伊塞耶夫不想再驚嚇他,便友善地跟他談起了哈勒和《斯拉窩尼亞人》,談起了學習畫法的技巧,談起了學院艱苦的生活。那學生越談越尷尬,他不願在秘書先生麵前透露自己窘迫的生活,更不願談起錢。
“你這幅臨摹是我見到的最出色的,”伊塞耶夫終於言歸正傳,“我願意買下它,然後把它掛到庫謝遼夫畫廊中去,你畫好了就請工人送給我,價錢由你定。”看到那位學生臉上綻開了歡樂的花朵,伊塞耶夫也笑了:“不過,我有一個請求。你們學生中即將成立一個互助儲金會,你得把這筆錢以你的名義存進去。剛才我已答應參加你們的儲金會,今後我們就都是會員了。”
那位學生高興極了,他本人就是儲金會的發起人之一,怎麼會拒絕伊塞耶夫充滿關懷的建議呢?況且,自己的作品能掛到庫謝遼夫畫廊去展覽,那該是一種多麼崇高的榮譽呀!他激動得直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這樣,彼得.伊塞耶夫常常到學生作品處去尋覓優秀作品,把它們買下來,掛到庫謝遼夫畫廊中去。他這麼做,既全力支持了儲金會的工作,又激勵了優秀的學生,幫助他們解決了生活困難,真是一舉兩得。而伊塞耶夫,憑著他對工作的認真負責,對學生的關心,成為學生最愛戴的行政人員,被稱為好秘書,好教師和學生作品收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