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一(2 / 3)

在這種觀念的滲透下,日子一久,我又高人一等了。

社會輿論從最初的反對扭轉至讚同了。

而由於時間過長的原因,她也已經沒有了怨氣,反而在社會輿論的蠱惑下顯得有些迷茫。她看我的眼神,已經改變了,一種膽怯與羞澀開始在占據了眼睛的大部分。

其實活到今天我已經對此很有體會,一旦女生對你有膽怯與羞澀的表現,那麼事情就好辦了。那與厭惡與不屑的眼神完全是兩回事。

此時的黃小胖因為出賣了我,被定性為不仗義,從而深深陷入了譴責的穀底與自責的深淵,他還期待著與我的再度合作。我思量了一下,決定不用他了,因為現在他不僅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而且很可能在事成之後成為一個累贅,到時候論功行賞都不知道該怎麼分。

那時候經常有同學出門之後回來討好似的對我說,

“我剛才看見你的那個了”。

附帶著羞澀又詭異的一笑,仿佛是看到了我的“那個”了一樣。

這時候我每當再見到她,就有了一種觸電的感覺。

起先隻是一股小電流,隨著日子一天天增長,電流也逐漸增大,最後慢慢達到了將近十萬伏特。她對我已經由於歲月的遺忘功能盡棄前嫌。大概我還是有優點的。她發現了我的優點,外加社會輿論的蠱惑作用,她那幼小的無知的心靈被牽引著向我這裏靠攏了,我估計她那時候也在心裏暗示的作用下覺得她與我是有聯係的。

她溫柔的眼睛,直到後來不看我了。她也是讓電給過得夠嗆。

並且還有一個更明顯的現象——她每節課都出來上廁所了。並且已經習慣了先前由我開創的老規矩,去時她前我後,回來時她後我前。

她在廁所裏待得時間漸漸也短了。

她這時候,叫有心思了。文雅點,叫懷春了。

我現在的責任就是:表白。

我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自己也驚了一下,這實在是件很新鮮的事。我也被這念頭給震住了:對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女孩子表白,很棘手。我是應該采取什麼樣的表白方法呢?我手捧一束鮮花像個劫道的忽然蹦出來,單膝跪下?這很扯淡。或者是在上廁所的時候,快步趕上她,但說什麼呢?說我愛你還是我喜歡你呢?我想一開始不要太猛了,說我喜歡你吧,我想那時候一定是悠揚的歌聲從遠方傳來,柳絮橫飛。於是我決定了,在下課上廁所的時候追上她,說我喜歡你。我決定之後,很自豪。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我每節下課時都是信心滿懷,可是一見到清純美好的她,就先軟了一半,又想到我將要對如此美好的清純佳人說話,又軟了一半。那時候我很退縮地想,下節課吧,時間是無窮無盡的。我跟在她後麵的時候,猶豫不決。回來的路上,我幾度鼓起勇氣想對她說,而我又實在嚇得連身子都不敢轉。回到教室我就後悔,想下節課一定得去找你,無論如何也得說。然而下一節課的情形依舊。我就這麼反反複複地在我的初戀到來之前不斷反複。

她的態度卻一直不卑不亢。仿佛是無關緊要,但我又明明感覺到了她的期盼。

在原地痛苦掙紮了好久,我終於選擇換一種比較傳統的方式——托媒。

這回我又決定重新啟用黃小胖了。於是不得不著手打算一下將來怎麼報答黃小胖。我們這裏的民俗規矩是過年給媒人一個豬頭,我想我要是真給了黃小胖一個豬頭,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在罵他呢?而我又是吝嗇的,我連一個豬頭也不想給他。我找到一個可以不報答他的理由,就是這回算他將功折罪。一個理由可以讓很多事情顯得順其自然。我們今天一直在做荒唐事而沒被自己察覺,是因為我們挖空心思找了很多看起來合適的理由。

黃小胖自然很欣喜。

我得寫封情書,讓黃小胖送給她。

寫什麼呢,我記得家裏有一本書,叫《贈言辭典》。

那書擺在我爸爸的書架上。裏麵有好幾章,譬如贈老師、贈親友、贈同學,還有一個叫贈伉儷。我每次看到贈伉儷的時候都會猶如看********小說一樣緊張,得確定周圍沒有人,才敢偷偷看。其實我先前並不知道伉儷具體是什麼東西,直到我臉紅地瀏覽完了那些贈辭之後才明白伉儷具體是什麼東西,伉儷就是和愛情有關的意思。家裏沒有人的時候我便會偷偷拿出那本書翻到贈伉儷去偷偷大飽眼福地爽一下,那大概是我生平最早的意淫經曆。沒想到後來我有了伉儷的時候,這個東西倒是派上了實際的用場,那時候的罪惡感更強烈了。因為我在愛情的籠罩下深切地體會到了其中每句話的含義,越深刻越罪惡。

我在夜裏趴在床上,從一本硬皮筆記上撕了張紙,用小刀和直尺裁得整整齊齊,下麵墊兩本書,打著手電筒,用鋼筆一絲不苟地照著《贈言辭典》往下抄。

在這安靜的夜裏我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我的愛情中,全神貫注地忽略了周圍的一切。我寫的每一個字都力求工整,所以寫的很慢,也很疲倦。不知不覺,我睡著了。手電筒沒有關。

我爸爸起床上廁所的時候,我正在做著有關情書的夢,夢被驚醒的那一刻耳朵正被一隻手提著——我被抓了。

於是連夜起來挨了頓揍。我哭著發誓再也不敢了。

我的第一封情書就這麼夭折了。

幸虧我沒有講信用,否則恐怕我們家要因我為躲避挨揍所說的話而付出斷子絕孫的代價。因為我覺得不寫情書,就不能談戀愛,不談戀愛,就不能做愛,不做愛,就不能繁衍後代。但轉念,又覺得其實沒那麼嚴重,不寫情書,也是可以談戀愛的,不談戀愛,也是可以做愛的,不做愛,也是可以繁衍後代的。香火還不至於葬送在情書手裏。

我第二天天見到黃小胖的時候他正摩拳擦掌地要為我的愛情事業盡忠,我揉著微腫的眼睛告訴他稍微等等。他有些失望,他的積極性能讓人聯想起電視裏的“團長!讓我去吧!”這類的場景。他的忠心令我心頭一熱。

我必須盡早將這封情書趕製出來。

我在課間操的時候給我的女同桌偷了一張很精致的紙,是從她的那個華麗的本子上撕的。那個本子買來之後就從沒用過,她經常拿出來撫摸撫摸自己端詳一下或者小心翼翼地讓別人看看,這些都被我瞧在眼裏。我上課的時候把那張紙夾在作業本裏,老師讓做題,我便低下頭擋住四周,憑著我對《贈言辭典》的記憶,參雜我自己的語言寫,字仍然要好,我還頓著筆寫的,很用力。

到下課鈴聲響起,我剛好寫完,大約有一百個字。

然後將它仔細地疊成了長方形,以為這樣看起來很秀氣,幹淨利索。我後來見到有人能把情書疊成心形、大樹形、千紙鶴形。我便覺得我的第一封情書還真是單調。為了防止有人中途拆開來看,我在長方形的兩端各砸了一個訂書釘。

我交給了黃小胖,這個懵懂的少年如同接到別的女生給他的情書一樣興奮不已。並且很是耀武揚威地像是辨別假幣一樣拿在半空對著太陽看看,惹得旁邊的人一陣羨慕。他向著勝利的目標前行的時候,身邊圍著一圈熱情洋溢的群眾,黃小胖在他們的中間,仿佛是眾多歡欣鼓舞的人簇擁著一個新郎去迎接新娘。

在我的福澤下,黃小胖在替他人做嫁衣裳的時候感受到了當模特的樂趣。我看著似乎有些浩蕩的人群,覺得這樣太過聲張,不妥。

由於我提早進入了一個他們還未知的領域,所以有些偶像的意思,頗有地位,我向他們大手一揮,說:

“去的人不能太多,驚動了老師就完了”。

然而群眾的熱情很是高漲啊,攔不太住。我不得不同意選幾個代表,代表他她和它。我選了三個學習成績非常好的同學,在我看來頗能撐得起門麵。其他人在此時大概第一次覺得自己學習成績不如人是一種損失,我想我的這次愛情或許還會起到激勵大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功效,可謂造福萬民。

以黃小胖為首,在我的信任與群眾的期盼下,他們四個人趾高氣揚地走出了教室,該給他們胸前掛幾朵大紅花鳴幾響禮炮,或許會顯得更為正式。

他們這一走正是我初戀的開始。

過了一會兒,看到他們神色慌張地跑回來,我以為把事情搞黃了。但是沒有。他們是年少不經事激動的。

黃小胖說:

“交給她了!”

我頓時很緊張,他們的慌張回撤,也讓我覺得他們的確是在戰場上的兵,上戰場時很英勇,越靠近敵人越緊張,等到回來,就心有餘悸的如此一般了。

受寵若驚,

第二天她就給我回了信,而且是自己來親手交給了我。

我很敬畏她的勇氣。我在送了情書之後就一直不敢出教室門,晚上放學也找借口不站路隊走得很晚。正當我坐在位子上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同學興奮地在教室門口喊我的名字,說有人找我,我幾乎窒息了。如同春風拂過我的臉,她把紙條遞過來就轉身從容地向她班裏去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好美麗。

我在眾人羨慕與皎潔的眼光裏回到了座位上。打開紙條,他們都朝我這邊看,我環視了一下,他們依舊不知廉恥地看著我。

那上麵寫著:

“看了你的紙條之後,我很感動。不過我們不應該這麼早就談那種事的,不過我想和你交個朋友還是可以的啦。”

我現在描述我看紙條的前後的感覺,就像是我在脫一個女人的衣服一樣,脫之前,充滿了期待,脫了,發現果然很值得期待。然後又發現,不過如此而已。於是期待沒了。剩下的隻有巨大的滿足感,滿足久了,也容易空洞。

一陣芬芳,我被芬芳衝昏了頭,忘卻了自己本來的目的,按照她的意思,在我心裏我們瞬間成了朋友。

但是立即又反應過來了,這不就等於答應我了麼,隻是在她嘴裏比較含蓄罷了。是的,我們現在,應該算是戀愛了吧。

接下來,我們書信往來頻繁了。狡兔死走狗烹,黃小胖這一回再度受了冷落,並且估計翻不了身了。

我開始了我的愛情生活,然而它單純得讓我一度懷疑那是不是愛情。

我們隻是每天下課相互看上一眼,交換一下紙條而已。

在我們什麼事情都沒做的情況下,旁人都知道我們談戀愛了。其實說來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在談戀愛,但全世界都已經確定了我們是在談戀愛,我們在這種輿論大潮之中也漸漸地確定了我們是在談戀愛。但我們的年齡又不得不讓我們麵對著另外一個問題:我們在早戀。那時每當想起這個詞的時候,我就總有一種罪惡感,但每當繼而想起她的時候,愛情的幸福又輕而易舉衝淡了那種罪惡感。

我起先很不實在,傳紙條總是照著《贈言詞典》抄,以至於她不明真相地誇我文采很好。但後來我覺得那樣說話真的是很費勁,並且除了展示文采什麼內容都不方便講。後來我從一句名言裏發現了寫東西的真諦:我又不是餘秋雨。

由於條件限製,我的初戀時光大多是在幻想中度過的。我那時候最遠還沒有幻想到後來許多人熱衷的“馬爾代夫”,我隻幻想到海南島。我以為那就是中國的最南端了,是風景最好的地方了。在海南島最南邊的海灘上,我們光著的腳丫伸進暖融融的海水裏,就算是穿過國界線了。然而後來上了初中我才知道中國的最南端在曾母暗沙,在“馬爾代夫”這個名字仍舊沒有冒出來之前,我一直以為那非常時尚。於是我在那段日子,假如有人問我最想去哪裏旅遊,我便會微仰著頭一臉時尚與高雅地說:“我最想去曾母暗沙看海”。

後來知識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在結婚蜜月的選擇上不斷變化,從法國巴黎到美國瓦爾登湖,再到荷蘭鹿特丹水城威尼斯、冰島摩納哥。無論到哪,總是在別人能想到之前。比如別人學會了說去馬爾代夫的時候,我已經是去挪威的森林了,而別人說去挪威的森林時,我的性格已經顯得有些古怪了,我想去撒哈拉大沙漠,再後來當我成了年對生活無望的時候,我連婚都不愛結了。

我初戀時的海南島是一片大沙灘,海浪向沙灘上一波接一波的地湧來,我和她牽著手在黃昏裏看落日,拾貝殼。還追逐,追著追著一把把她摟在懷裏,她羞澀地低著頭,臉上泛起一道紅暈。最過分的事情也是,我們接下來在海闊天空中,接吻了。旁邊還有一些小帆船。

是的,那年夏天我的確是親了她一下,我一直引以為傲我的初吻從那以後沒了。

但後來在高中的時候聽過一種說法,舌吻才算是真正的吻,而唇吻是不該算作接吻的。我記得這是當時班裏一個女的和我說的。我因此而引發了一場思考,我想吻到底是一種形式呢還是一種情感的表達?說那話的女同學不是一個聖人,她隨便下的一個定義恐怕未必就可信,不像孔子或者領導一樣,下個定義不用解釋就是真理。但我發現很多女同學都很信奉她這個理論,後來有一次我的同學裏發生過一件事,讓我知道了為什麼那麼多女同學都堅持認為這個說法正確了。

我在念高中的時候有一個同學,他跟一個女的談戀愛的時候去旅館開房,但他似乎是很純潔的,他告訴我他們在房間裏隻是脫光了衣服互相摟了摟摸了摸,並沒有真做,但是那個女的摸他的那裏的時候,他射了。他也在此過程中也曾激動不已,按耐不住想一步到位,但是那女的不讓,因為她說她是處女,不能幹的。而可惜的是,他似乎從此後就不是處男了。

試想一男一女從賓館出來之後,女的仍然是處女,男的卻已經不是處男了,還真是匪夷所思。

後來他和那個女的分了手之後,又介紹給了我。我曾與那個女的討論過她是不是處女,她很肯定地說:

“當然是了。”

我輕笑,我想她依仗的不過是她那個**沒有被捅破罷了。

由此我終於知道了,那些標榜沒有舌吻就還有初吻的女的,多半是被人吻過的。隻是自己後來後悔了,但是要麵子,但是良心上又不太好意思說假話,於是就編了這麼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倒是符合了大多數人的口味,所以就對了。

畢竟我出生在上世紀九零年,我的男同學同史上一切男人一樣,是覺得動過的女人越多就越有麵子的。而我的女同學,大概還是生早了五六年,依然沒有冒出那種後來很風靡的,即被越多的男人動過就越有麵子的想法。所以他們雖然在童年因本代人的自身素質而過早地被人親了,但又承接了八零後人強烈的原則性而在長大了之後堅決地否認自己被人吻過。

而在這個時候,處女和初吻,似乎已經失去了本質上的意義。處女和她原有的“貞潔”已經不是很有關係了。倒是更像“膽小、虛偽”的代名詞,倘若依舊覺得處女絕對是貞潔的意思,那麼我們會見過少數因為體育運動而意外導致**破裂卻對性一無所知的****。與好多見過摸過甚至舔過男人**的貞潔女人。

其實目前的處女,隻是說一個女的有**罷了,在新時代的開放行為與舊時代的自愛思想的共同作用下分離出來的一個單純的含義。

現在它隻有一個含義了。

正好比我們先前說絲竹,是指的管弦樂器。後來人類越來越聰明,人們鬼斧神工地滿足需要的方式越來越多,以絲竹為材料的樂器越來越多,後來絲竹,就不能一統而論了,到了今天,絲竹,僅僅是指絲和竹罷了。

展望21世紀與22世紀,處女說的將會僅僅是一種有**的女人了。已經沒了貞潔懵懂或者豆蔻年華之類的意思。

所以說假如你的女朋友是個處女,那你可千萬不要企圖在男性的問題上蒙她,或者班門弄斧地經常拿著這東西說來說去引以為豪,你小心啦,她或許比你都懂。

出於一種男人的、無壓力反而可引以為豪的心態,那年夏天時我雖然沒有跟她舌頭相勾,但是我絕對要這麼說,我,在四年級的夏天獻出了我的初吻,也得到了她的初吻。——這個事實我將永遠承認,但我怕她長大了不承認。

我記不清了,為麼我小學時擁有很多星期六星期天,但卻沒有和她共處的印象呢?隻記得那時候自從戀愛之後,我對她的思念就越來越強烈,隻要見不到她就會想,我現在回想我那時候腦子裏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想過,隻有她。我腦海裏對那個時代的我的印象是在一片愛浪裏天天翻騰,但我為什麼從來沒有跟她在一起共度周末的印象呢?我那時候周末都幹什麼去了呢?我記不清了,但我又清楚地記得我有一回給她打過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