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知道,她奔出之際,身後不遠的一隻黑貓拔腿就要追趕。
“藍,回來,要吃手指頭過兩日有的吃。”黑貓身後,響起一道清冽的男子聲音。
黑貓的身影頓了頓,而後邁著優雅的步子往回走,月色之下,那一雙藍眸藍的發亮。
“藍乖。”烏啼朝著它笑了笑,而後轉身到了寢殿內。
“殿下。”烏啼走進寢殿,望著臥在榻上的男子,歎息一聲,“廚房裏的菜都不能吃了。”
“為何?”
“有毒。”
“誰下的?認識麼?”
“賀蘭夕婉身邊的宮女,我見過她幾回。”
“哦。”榻上的人懶懶地應了一聲,“不能吃便不能吃罷,明兒弄點餃子皮和餡來,讓你驚羽姐姐給我包餃子吃,順便跟她哭訴哭訴。”
“好勒。”
……
一夜很快過去。
第二日,又是一個豔陽高照日。
蘇驚羽才踏上去宮中的馬車,便聽得身後響起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大姐!”
蘇驚羽轉過身,看見的便是平日裏跟在蘇懷柔身邊的丫鬟巧,正提著一個食盒朝自己走來。
“大姐,這是我們姐從塞北帶回來的幹果點心,您帶一些去宮中吧,閑暇時嚐嚐看。”
蘇驚羽聞言,接過了食盒,“回去替我謝謝你們三姐。”
她不愛吃這些,但是賀蘭堯喜歡吃。
蘇驚羽在前往宮中的路上,打開了食盒,發現裏頭真是滿滿一盒的幹果,還有一種類似於奶酪餅的點心。
巧了,這些基本都是賀蘭堯喜歡的,他平日裏閑暇時就喜歡啃這些東西吃。
按理這些幹果類食物含有豐富的蛋白質及營養,可他為何吃來吃去都是那個單薄瘦削的樣子,這種死吃不胖的體質當真是很令人……不爽。
進了宮後,蘇驚羽提著食盒便往賀蘭堯的寢宮去了,正要向以往那樣繞路走,忽然轉念一想,現在、似乎、好像、不用再刻意繞路去了,不用像以往一樣,避開宮中的耳目。
於是她連路都懶得饒了,就那麼直接走向了永寧宮。
讓人看見便看見吧,反正也傳不出什麼閑話了。
蘇驚羽踏進賀蘭堯寢宮的時候,他正慵懶的坐在門檻前的藤椅上,閉著眼睛曬太陽。
可真悠閑啊……
早晨的陽光,溫暖又不顯得炙熱,他就那麼沐浴在暖陽之下,微微仰著頭,烏黑的墨發散在身後,從臉龐到下頜的弧度完美的彷如白玉雕成的巧奪工的藝術品。
真是美人如畫啊……
蘇驚羽提著食盒正端詳著他,那閉著眼睛的人忽然就輕啟唇——
“女神,要偷窺我不用站的那麼遠,可以站近些的。”
蘇驚羽唇角幾不可見的一抽,隨後冷哼一聲,“誰偷窺你,我是光明正大的看,看你頭頂上有隻蚊子在打轉。”
賀蘭堯聞言,睜開眼,又往後仰了一些,似乎想去看蘇驚羽的蚊子在哪。
蘇驚羽忍著笑,走近了他,“別看了,飛走了,來,看看我給你帶的什麼?”
著,她將食盒遞給了他。
“早上別吃這個當早點,這個留著回頭當點心吃,我去煮些粥。”
“不用去了。”賀蘭堯見她轉身,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怎麼了?”蘇驚羽回身,不解地望著他。
“廚房裏的東西都不能吃了。”賀蘭堯望著她,神色似是有些無奈,“都被下了毒了,咱們好幾的夥食,就這麼浪費了。”
“下毒?”蘇驚羽微微一驚,“怎麼回事?”
稍稍細想,她便猜到了原因,“誰要害你不成?”
賀蘭堯在宮中似乎並沒有樹敵,他是一個快被人忽略的存在,誰會想要來害他?
“哎呀驚羽姐姐啊,你可來了,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耳畔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蘇驚羽偏過頭一看,烏啼正拎著一個籃子從殿外進來,到了蘇驚羽跟前,便皺起了鼻子,似是萬分委屈,“廚房裏所有能吃的東西都被投毒了,我隻能去枕霞宮那兒找宮女姐姐要了些菜回來,驚羽姐姐,有人要害我們——”
“得了,正常點,別撒嬌!”蘇驚羽眼角跳了跳,“看你們這樣,你們顯然知道了是誰投毒的,。”
“邀月宮的宮女。”烏啼抽了抽鼻子,“我們也沒去招惹她,竟對我們下此毒手,哼。”
蘇驚羽星眸一緊,眸底掠過一絲冷光。
賀蘭夕婉,你真是生怕自己死的太晚,屢屢來挑釁我麼?
“她不是衝你們來的,而是衝我來的,毒害你們,以此向我示威。”蘇驚羽唇畔勾起一絲冷笑,伸手,挑起賀蘭堯一撮頭發,在指間纏繞著打轉,“男神,跟我綁在一起,這往後,你的日子恐怕不清淨啊。”
在賀蘭夕婉的認知當中,賀蘭堯僅僅隻是一個病弱,又無甚地位的皇子而已,是一個她基本可以忽略的人。
可如今,賀蘭夕婉卻想要毒殺賀蘭堯,無非是因為,如今賀蘭堯和自己捆綁在了一起,賀蘭夕婉沒有把握能殺了自己,便將心思動在了看似毫無能力,寢宮守衛又低的賀蘭堯身上。
在旁人眼中,賀蘭堯寢宮的守衛何止是低,就那麼兩個宮人,相當於沒有戒備。
所以似乎看起來很好下手,想弄死就能弄死了。
很多人,往往就是死在瞧了對手這一點。
“不清淨也無妨,反正我都過了那麼多清淨的日子了,若是能來些刺激的事,倒也有趣。”賀蘭堯不甚在意道,“我也想知道,將驚羽視作仇敵的,有多少人。”
蘇驚羽扯了扯唇角,瞥了一眼烏啼籃子裏的東西,白菜、韭菜、瘦肉、香菇……這看起來,似乎像是做餃子餡要用的。
“要吃餃子?”她幾乎是一猜就猜到了他們的意圖。
“是呢。”烏啼咬了咬唇,“好久沒有吃了。”
“好好話,正常點,別賣萌。”蘇驚羽瞥了他一眼,奪過了籃子,“至少在我麵前正常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人畜無害的外表下,有多麼不純潔。”
著,她冷哼了一聲,提著籃子去廚房了。
“我……不純潔?”烏啼麵上劃過一絲疑惑,轉頭望著賀蘭堯,“殿下,我哪兒不純潔了?她為何忽然這麼我?”
“你哪兒純潔了?”賀蘭堯繼續閉著眼睛曬太陽,懶得看烏啼。
烏啼:“……”
好好的,為何都忽然他不純潔了。
……
裝潢華麗的寢殿之內,焚香繚繞,逶迤傾瀉的珠簾之後,傳出男子一聲滿足的歎息。
“若水,你這手可真巧。”
“陛下過獎了。”軟榻之上,寧若水正跪坐著,替身前的男子揉捏著雙肩,時而揉時而捶,“陛下政務繁忙,想必很是勞累,臣妾會的也不多,隻能給陛下揉揉肩膀了。”
“誒,這揉肩也要功夫好才行,你的力道捏的不輕不重,恰到好處。”皇帝半磕著眼,“幫朕捏過肩膀的幾個人中,就屬你捏的最舒適了。”
“臣妾入宮之前,有幫著家裏的長輩捏過,這是母親教的。”寧若水笑道,“臣妾竟不知道自己捏的這麼好,其他人,都還有誰?”
“王總管力度總是太輕,不太敢用力揉,跟撓癢癢似的,皇後麼,怎麼呢,就隻會挑著一個地方揉,莊妃……”皇帝到這兒,怔了怔,待反應過來自己道出那兩個字後,目光中倏然掠過一絲狠厲,隨後冷哼一聲。
那個賤人,他雖不常去她宮中走動,卻也沒忘記她在他身邊服侍了二十幾年,看她平日裏一直十分賢淑,沒料到……
“臣妾有罪!”寧若水慌忙下榻,跪了下,“不該提起令陛下不愉快的事情,臣妾不知……”
“起來,朕沒有氣你,你本來也是無心一問,並不知道朕的人裏有她。”皇帝望著榻下的人,麵色緩和了幾分,“朕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犯不著如此惶恐。”
“謝陛下。”寧若水起了身,又回到了榻上,繼續給他捏著肩。
“若水,朕聽,前幾日,夕婉是不是來你宮裏鬧了,罵了你許多難聽的話?”皇帝的語氣淡淡道,“她如此任性妄為,那樣對你,你怎麼也不跟朕?”
“那件事兒……”寧若水怔了怔,隨後道,“關於夕婉公主這事兒,太後娘娘已經來斥責過她了,並且罰了公主禁足,公主已經受了罰,臣妾又何必再和陛下呢?陛下平日裏就忙碌,這樣的事兒,還是不要拿來煩您了,臣妾覺得,再和陛下告狀沒有任何意義了。”
“你呀,真是好脾氣,難怪夕婉那個丫頭那麼欺負你。難得你為了朕著想,不過往後再受了委屈,可別憋著,要出來。朕平日裏政務忙,後宮的事都是皇後在打理,但不代表朕什麼都不知道,有些人,是該受罰了。”
聽著皇帝略帶冰涼的語氣,寧若水眯了眯眼,心中仿佛明白了什麼,柔聲道:“陛下,公主已經受過罰了,就不用再罰了吧?”
“朕的不是夕婉,是她那該死的娘。”皇帝到這兒,似乎不願再談論這個話題,話鋒一轉,“聽,你與蘇驚羽,交情很好?”
“確有此事。”寧若水道,“到驚羽,臣妾想起來了,聽,陛下把驚羽指婚給了十殿下?”
彩燈節的宮宴,素來都是隻有高階的宮妃才有入席的,因此她沒能去成,不過聽了蘇驚羽的消息,卻也很是驚訝。
“是啊,母後所希望的,朕自然要順著她。”皇帝到這兒,眉眼間浮起一絲追憶,“十年少,她母妃便出家修行了,她的母妃,原本就很討母後的喜愛,因此,母後對十,總是比對其他的孩子要好,這些朕早就知道,昨日,母後忽然就來了禦書房,開口就求朕,母後向來很少跟朕要求什麼的,好在也不算是什麼大不聊事,隻是讓朕給十賜個婚,對象竟是蘇驚羽,朕很驚訝。”
“太後娘娘?”寧若水也稍稍驚訝,隨後便道,“臣妾若是沒有記錯,太後娘娘,似乎是挺欣賞驚羽的。”
“不錯,母後還告訴朕,曾讓蘇驚羽暗中關照著十,十對她也頗有好感,你與蘇驚羽來往多,你也該知道,她膽識過人,機敏聰慧,最大的問題就是長相,沒想到母後竟不在乎這個,她跟朕求,朕沒有理由不答應。”皇帝悠悠道,“蘇驚羽嫁十,倒也是有福,太子成婚之後,成年皇子都將封王爵,搬出皇宮,在帝都建設府邸,蘇驚羽除了是玄軼司的玄衣衛,也是王妃。就是不知道,她做了王妃之後,還想不想當玄衣衛了。”
“驚羽是個好動的性格,想必還是會留在玄軼司當中,不會請辭。”寧若水沉吟片刻後道,“聽昨夜驚羽一曲驚四座,其實驚羽,除了相貌之外,當真不好挑出刺了,她連才藝都那般好。”
“起那一曲一舞,倒是真的好。”皇帝輕笑一聲,“你若是想聽,回頭叫她來彈給你聽罷,你也會欣賞的。”
“陛下若是喜歡聽,臣妾就跟驚羽學。”寧若水輕笑一聲,“聽琴音可洗滌疲憊,陛下要是什麼時候累了,就來枕霞宮聽聽曲子罷。”
“如此,甚好。”
……
蘇驚羽同賀蘭堯用過早飯之後,便走出了永寧宮,朝著玄軼司的操練場去了。
一大早的吃餃子,吃多了還真的有點兒膩。
可偏偏永寧宮那三隻吃的不亦樂乎。
正好,去操練場消化消化。
正走著,餘光卻忽然瞥見一道身影朝著自己這兒奔來,蘇驚羽偏過頭一看,是枕霞宮的宮女。
“蘇大人,娘娘有請。”
……
“麗嬪娘娘,叫我前來,有何貴幹呐?”蘇驚羽進了枕霞宮,便朝著軟榻上坐著的寧若水打趣道。
“瞧你的。”寧若水失笑,將宮人都遣了出去,這才朝蘇驚羽道,“我先恭喜你,要當王妃了。”
“等會兒……什麼王妃?”蘇驚羽麵色微有疑惑。
“方才陛下下了早朝來我這兒,我給他捏肩膀,他隨口跟我透露的。”寧若水正色道,“太子成婚之後,成年皇子都將封王爵,搬出皇宮,在帝都建設府邸,十皇子不例外,驚羽,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