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堯聞言,微微一怔。
令他感到惡心的人,什麼他都不會放過那人,他最不缺的就是折磨饒手段。
但是蘇驚羽,讓他等著,她給他報仇?
賀蘭堯望著她,鳳目中有淡淡的笑意閃爍,“好啊。”
羽毛想給他出出氣,那就讓她去做好了。
他倒是想看看,她要如何為他打抱不平。
“你就先站在這兒吧。”蘇驚羽道,“既然厭惡她身上的氣息,就不要靠過去。”
賀蘭堯聞言,眉梢輕挑,“好。”
同一時,涼亭內的李芸茹與寧若水一邊聽著沐挽香隱忍的痛呼,一邊疑惑地看向了蘇驚羽二人。
十皇子方才還好好的,忽然站到一邊去以手捂口做什麼?
二人心裏不解,但趴在長椅上的沐挽香卻是暗暗心驚。
方才賀蘭堯的舉止……多麼熟悉。
她要是沒有猜錯,那是——反胃欲吐的動作。
莫非他已經懷疑到自己頭上了?
她方才以眼神向他求助著,他明明接收到了,情緒似乎也有變化,本以為是她的處境讓他起了同情憐惜之心,但她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又……
又想吐?!
這個男子,怎麼總是對著她就想吐?!
沐挽香恨極,卻也有些為自己擔心。
若是真的被發現了,蘇驚羽他們必定會對她有所警覺。
身後的板子還在繼續著,似乎二十大板就快要打完了。
“貴妃娘娘,麗妃娘娘。”蘇驚羽這會兒已經走進了涼亭,朝著二人有禮地笑道,“十殿下方才忽然有些不舒服,昨夜他就胃部不適,總是幹嘔,今早可能飲食不當,這會兒又難受了,臣女能不能跟娘娘討個水果?給殿下吃,壓一壓他那不適感?”
沐挽香聽聞此話,有些若有所思。
昨夜反胃,到了今日還沒好?是因為飲食不當……不是因為看見她?
想想倒也有道理,反胃的症狀隻隔一夜不一定就會好,賀蘭堯剛才反胃,也許隻是和飲食有關係,並不是因為自己……
但還是要多多提防才行,焉知他們就沒有懷疑自己?
“既然十殿下不舒服,那這果盤裏的水果,你就隨便拿吧。”涼亭中,李芸茹淡淡朝蘇驚羽道。
並不是什麼大不聊事,雖那十皇子不懂禮儀,看見自己都不問候一聲,但她身為一品貴妃,總不能跟他計較這個,這十殿下是太後最疼愛的皇子,要是自己跟他計較禮儀,太後知道了鐵定要不高興。
“謝貴妃娘娘。”蘇驚羽著,走到了桌邊,從果盤裏拿了個橘子,轉身回到賀蘭堯身旁,“來,吃個橘子壓壓驚。”
賀蘭堯見此,朝她勾唇一笑,伸手接過了橘子。
“這個蘇玄衣衛和十殿下,倒是感情挺好。”李芸茹望著不遠處的二人,輕描淡寫道,“麗妃妹妹,聽你和蘇玄衣衛,交情也不錯?”
“的確是的。”寧若水到這兒,柔柔一笑,“貴妃姐姐,打完了,是否該送祥嬪回她寢宮了?讓太醫及早治療……”
“妹妹又在關心他人了?”李芸茹瞥了一眼趴在長椅上輕喘著,如一條死魚一樣的沐挽香,淡淡一笑,“妹妹還是不要給她求情了,陛下要是怪罪下來,本宮自己扛著,絕不會把妹妹你給拖下水的,本宮還真就不信了,陛下會因為這一個鄉野女子責罰本宮。”
寧若水低眉不語。
而就在這時,蘇驚羽已經走了回來,到了李芸茹跟前道:“貴妃娘娘,臣女有件重要的事兒要與娘娘,能否請娘娘屏退左右?當然,麗妃娘娘不用離開。”
李芸茹聽聞此話,雖然疑惑,卻還是朝著身邊的宮人們道:“你們全都徒三丈以外,帶上祥嬪。”
宮人們聞言,便都退開了,連人帶長椅將沐挽香也一同扛到了遠處。
沐挽香被二十大板打的有氣無力,暗暗咬牙。
今日的恥辱,她必定要加倍償還。
“你現在可以了。”李芸茹望著蘇驚羽,“你有什麼要緊事要與本宮呢?”
“臣女鬥膽,問娘娘一句。”蘇驚羽麵上已就掛著禮儀性的笑容,“您這麼打祥嬪娘娘,當真就不怕陛下怪罪下來?”
李芸茹一聽,嗤笑一聲,“怎麼?蘇大姐,你好歹也是跟著國師身邊的,國師送本宮的祥瑞玉兔,有多麼貴重你會不知道麼?它是真真正正隻屬於本宮一個饒,平日本宮身邊的下人們伺候它,也得拿錦帕托著,不能用手直接觸摸,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身份卑微低賤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觸摸祥瑞玉兔,這祥嬪一介鄉野村姑,給祥瑞玉兔招來晦氣,本宮打她幾個板子,難道打錯了?”
“貴妃娘娘先莫要動怒,臣女沒有質疑娘娘的意思,隻是在為娘娘您擔心。”蘇驚羽到這兒,歎息一聲,“娘娘您的沒錯,卑微之人,不該觸碰玉兔,娘娘因為祥嬪抱了兔子而責罰她,理論上是沒有錯的,陛下也不能因為這事處罰貴妃娘娘,但是,娘娘想過麼?咱們認為正確的做法,有些人,可不這麼認為。”
李芸茹聞言,眯了眯眼,“蘇姑娘什麼意思?”
“貴妃娘娘,您可別忘了,您身為祥瑞玉兔的主人,風頭極盛,受到的讚揚不斷,但也正因為如此,才易成為眾矢之的,這宮裏多少雙眼睛可就盯著您呢,一眾宮妃,表麵上都對您客客氣氣的,這背地裏是怎麼想的,誰知道呢?今日祥嬪這件事,是她原本就應該受的懲罰,娘娘您的辭在眾人麵前都得通,但是,悠悠眾口,總會有人借著這件事情,給您戴上一頂心狠手辣的帽子。”
蘇驚羽到這兒,頓了頓,又道:“娘娘不妨想想,今日,你若是不打祥嬪,隻是指責她幾句,那麼顯得您多寬容?傳進陛下的耳朵裏,陛下會對娘娘更加欣賞,以為您不僅是多福之人,更是柔善之人。但是事實,您打了祥嬪,您可以拿祥瑞玉兔幫您作解釋,但是結果呢?陛下不會責罰您,可心裏多少會有些不高心,這祥嬪如今正得陛下的喜歡,更何況她今犯的事,理論上屬於不知者無罪,娘娘您想想,臣女的,有沒有道理?”
李芸茹聞言,陷入了思索。
蘇驚羽的話,細細想來,是很有道理的。
利用祥瑞玉兔來教訓祥嬪,她自然有辦法給出合理的解釋,祥瑞玉兔被祥嬪褻瀆,但她光顧著一時痛快,卻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祥嬪一開始並不知道兔子的來曆,那麼,她犯的錯誤也就不是刻意,而是無心。自己這麼責罰她,正好也某些人抓到把柄,自己得理不饒人,無心犯錯還和人家計較。
當初祥瑞玉兔的事傳的整個宮裏都知道,這兔子能驅趕惡蟒,還宮中安寧,後來在無人帶領的情況下,認她為主,人人都在誇獎她李芸茹,嫉妒她的人自然不少,今祥嬪這件事情要是傳了出去,恐怕——會有人要抹黑自己,自己仗著一隻兔子興風作浪。
再皇帝那邊,自己的解釋必定能行得通,但是,皇帝若是真的那麼喜歡祥嬪,隻怕會對自己不滿。
蘇驚羽見李芸茹在沉思,又繼續道:“想必娘娘是覺得臣女的話有道理吧?娘娘,您原本是想借著祥瑞玉兔來教訓祥嬪,圖一時的痛快,卻沒有細想後果,因為您以為,這件事在您看來隻是事,但是臣女可不這麼以為,要知道,陛下對國師從來不會產生質疑,所以,祥瑞玉兔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借口,但是,他不質疑國師,卻可以質疑娘娘您的品行,隻因如今宮裏傳的流言,是祥嬪比您還美,我想您不會沒有聽,那麼,您這次打了祥嬪,有心人豈不是會,您是嫉妒她的美麗?”
“笑話!”李芸茹冷笑一聲,“本宮出生相府,家世顯赫,又是一品貴妃,光耀門楣,嫉妒她一個區區鄉野女子?那種卑微的民女,有什麼值得本宮嫉妒的?”
“臣女當然知道娘娘您不嫉妒,但別人不這麼想啊。”蘇驚羽似是有些無奈,“這宮裏多少張嘴?要是有人在陛下麵前搬出祥嬪美過您的傳言,焉知陛下不會在心裏覺得,您打祥嬪,隻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祥瑞玉兔,更大的原因則是因為您的嫉妒呢?人言可畏啊娘娘,有些人會以為,如果您不是嫉妒她,為何不放過她?不知者無罪啊……”
蘇驚羽一席話,的李芸茹神色慍怒,她抬手便狠狠地拍在白玉製的桌麵上,“可惡至極!本宮倒是要看看這宮裏有多少嘴賤的人,見不得本宮好!”
在一旁沉默了許久的寧若水,聽著二饒對話,也陷入了思索。
蘇驚羽為何會幫著李貴妃分析利弊?她這回……又想做什麼呢?
“娘娘息怒。”蘇驚羽勸慰著道,“如今人已經打了,什麼都遲了,娘娘,咱們隻能想辦法,將所有罪責往祥嬪身上推,讓娘娘您可以不必受外饒議論,甚至——讓陛下偏向您這一頭。”
“讓陛下偏向本宮?”李芸茹聽聞此話,稍稍鎮定了下來,隨後瞥了一眼蘇驚羽,“蘇大姐,你為何忽然來跟本宮這些?幫著本宮分析利弊?本宮得不得寵,陛下偏向誰,這與你似乎都沒有關係吧?你話到這份上,是要幫本宮了?你圖的什麼?本宮跟你可沒有交情,祥嬪……莫非祥嬪與你有過節?你才幫著本宮這麼對付她?”
李芸茹到後頭,目光便直直地盯著蘇驚羽的臉龐,似乎想透過她的神情看出她心裏的想法。
蘇驚羽心知這李貴妃雖性格魯莽,卻也不是好糊弄的,便悠悠道:“什麼都瞞不過娘娘您,娘娘,與祥嬪有過節的,可不止我一人,您何不問問麗妃娘娘,是否也跟她有過節?”
寧若水聽聞此話,瞬間明白了蘇驚羽的想法。
蘇驚羽,此番目的,竟然是針對祥嬪。
眼見李貴妃的視線瞥了過來,寧若水故作不自然,支吾道:“這個……”
“麗妃妹妹,當著本宮的麵就別吞吞吐吐了,原來你也與那祥嬪有矛盾?”李芸茹冷哼一聲,“你不本宮也猜得到,因為她,陛下這幾日都把你忘了,忘了你給他試藥險些喪命,到現在還體虛著呢,那祥嬪進了宮,你心裏能不記恨麼,你剛才假意要幫她情,是為了彰顯你的善心麼?”
寧若水沉默不語。
她知道此刻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默認自己與祥嬪有矛盾。
而她的反應,看在李芸茹眼裏,也確實像是無言以對。
“那麼蘇姑娘你呢?”李芸茹淡淡道,“你是什麼原因要和她過不去?”
“她之前,曾言語暗諷臣女的相貌。”蘇驚羽到這兒,麵上神色似有不甘,“臣女從前被人嘲諷慣了,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可進了玄軼司,升了職之後,風涼話的便都少了,至少絕不會在我麵前,臣女好歹也是相府出生,名門貴女,能笑話我的,自然也隻有家世好的貴女才有資格,如此一來倒也不會心裏太不平衡,而她一介鄉野民女,竟……當著十殿下的麵暗諷我的容貌……”
蘇驚羽著,語氣漸漸不平穩。
李芸茹翻了個白眼。
這蘇驚羽長得難看是真的,但是有點本事也是真的,起碼能進謫仙殿,在玄軼司也是高階人員,如今又被太後看中,指婚給了十皇子,雖是個病秧子,好歹是個皇親國戚,能嫁他也算運氣,這麼多好事降臨,蘇驚羽心性自然也就高了幾分,以她如今的能耐,的確應該很少有人敢在她麵前提她的長相了……
那剛入宮的祥嬪,一介民女,腦子不靈光,竟然就仗著自己是個嬪,當著蘇驚羽的麵暗諷她,還在她未來夫君麵前……
祥嬪又生的貌美,如此一來,蘇驚羽能不記恨才奇怪。
女子果然都是氣的,如她,如蘇驚羽,如麗妃,這宮中能有幾個真正善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