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唱下來,還真有點兒……累。
這首歌兒,要是沒有肺活量還真的唱不來。
蘇驚羽倒滿了一杯茶水,督了唇邊一仰頭便灌了下去,茶水入喉,嗓子也濕潤了不少。
將茶杯擱回了桌子上,卻見正對麵的李龍榮正望著她,依舊有些怔然。
蘇驚羽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怎麼了這是?”
“蘇姑娘你……”李龍榮回過了神,眉梢輕挑,“你唱的曲子總是如茨……特別。”
“姐,你剛才唱的那是什麼?”身後噤聲了許久的海棠開了口,“我從沒聽過這種調子的歌,還是頭一回聽見呢。”
“怎麼?”蘇驚羽朝她淡淡一笑,“不好聽?”
“不是不好聽。”海棠忙搖頭,“我倒是覺得挺好聽的,就是這歌的詞……總覺得,哎呀,我也不上來,我隻覺得我聽的時候都魔怔了,細細回想,這詞是不是也太那什麼了?太野蠻了……”
“你姐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溫柔的主兒,唱這麼有魔性的歌,難道不符合我的行為處事麼?”蘇驚羽到這兒,笑了笑,而後望向了對麵,“李大公子以為呢?”
“耳目一新,實在耳目一新。”李龍榮嘖嘖稱奇,“這歌詞,怎麼來著,夠狂野的,不像是一個姑娘家能唱出來的。”
李龍榮的話音才落下,窗子外便飄來了一道高昂的男子聲音——
“請方才這位唱歌的姑娘露個臉,讓我們見見!”
“就是,姑娘,連麵都不讓我們見見,名兒也不報上,未免太含蓄了吧?”
“姑娘此曲甚是特別,在下請求見上姑娘一麵,將歌詞摘錄下來,姑娘,可否同意?”
有人開了頭,便自然有人跟著起哄,片刻的功夫,一樓的人群便嘈雜了起來,要求雅間裏頭的蘇驚羽露個臉。
“蘇姑娘,你這歌曲所帶來的反應倒還真大。”李龍榮聽著外頭的起哄聲,笑道,“當真不露個臉麼?”
“我這幅模樣,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差別。”蘇驚羽撫了撫自己臉上的半片麵具,“還是不見了罷,我蘇驚羽原先是以貌醜聞名的,也不知這樓下有沒有熟人,若是有人認出了我,隻怕這些稱讚就會變成笑話了。”
李龍榮低笑一聲,“蘇姑娘真是太多慮了,大家夥欣賞的是你的曲子,怎麼會介意你的相貌麼。”
“錯。”蘇驚羽斜睨他一眼,“他們此刻好奇的是彈唱之人,若是讓他們知道是貌不驚饒蘇大姐,隻怕心都要涼掉了半截,還是不見了。”
蘇驚羽話音才落下,忽聽外頭響起了敲門聲,而後是男子低沉的聲音自外頭響起,“敢問,方才彈唱的可是雅間裏的姑娘?我是樓主的護衛。能否請姑娘開個門?”
蘇驚羽聽聞此話,朝身後的海棠點零頭,海棠便走到了門後,將門打了開,門外站著一名麵色剛毅的年輕男子。
“請問,找我們家姐何事?”
那男子道:“我家樓主請姑娘去相見,來也巧,我們樓主的雅間與姑娘這間是相鄰的。”
海棠聞言,轉身望向了蘇驚羽,而蘇驚羽這會兒已經走上來了。
極樂樓樓主要見她?看來藍晶石有戲了。
隨著那年輕男子去了隔壁的雅間,雅間的門正大敞著,蘇驚羽一進門,便見窗台邊上站立著一抹修長矯健的身影,男子一襲黑色錦衣,頭戴黑紗鬥笠,讓人看不清樣貌。
而在他的身旁,是一張白玉石桌,石桌上放置著一個托盤,托盤上的東西以紅綢布蓋著,可不就是最初那盛放著藍晶石的托盤麼。
“樓主,人請來了。”蘇驚羽身前的年輕護衛朝著黑衣男子道。
黑衣男子聞言,轉過了身,眼見正前方站著的蘇驚羽,他鬥笠下的眉頭微微一挑。
戴麵具的和戴鬥笠的見麵,當真是有趣……雙方都看不清臉了。
不過對麵的這個女子,麵部大致的輪廓還是看的清的,膚白勝雪,眸若星辰,眼神浮動之間,帶著若有若無的清冷。
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溫婉,難怪能彈唱出那樣的歌曲。
“樓主邀我前來,不知所謂何事?”蘇驚羽眼見對方不話,便率先開口。
“姑娘可是聽見樓下的起哄聲了?”黑衣男子鬥笠下傳出一聲低笑,開口的聲線低沉中似有一分笑意,“姑娘此曲可謂是一鳴驚人啊,想必眾人心下都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彈唱間帶著一股子抽風勁。”
蘇驚羽眼角幾不可見的一挑,“抽風?”
至於嗎?不就是狂野又魔性的畫風,在她自個以為,還沒到抽風的那個境界吧?
“若之前那些姑娘像出穀黃鶯,花間蝴蝶,那麼姑娘你就是活脫脫一匹脫了韁的野馬。”黑衣男子嘖嘖稱奇,“我想請問姑娘是如何能彈唱出這樣的曲子的。”
蘇驚羽聞言,低笑一聲,“這就是你們沒見識了,在我看來這曲子並不值得大驚怪的,你我像脫了韁的野馬?我倒是覺得,樓主你像井底之蛙,沒見過世麵。”
“姑娘!你話注意些分寸!”極樂樓樓主還未接話,他身旁的護衛便沉下了臉,朝著蘇驚羽道,“我家樓主四處雲遊見多識廣,哪裏是像你的……”
“住口。”不等他的話完,鬥笠男子便沉聲打斷,“不得無禮。”
那護衛聞言,隻能閉了口,麵上依舊一副不悅的神色,仿佛蘇驚羽了多麼讓人氣惱的話。
蘇驚羽對此自然毫不在意。
誰讓這鬥笠男把她形容成野馬的?她他是青蛙,也就是回禮而已。
“既然姑娘覺得在下是井底之蛙,那麼……不如再讓我見識些新奇的東西?”鬥笠男似乎一點兒也不氣惱,話依舊是雲淡風輕的。
“可我如今卻沒有興致了。”蘇驚羽悠悠道,“不知道樓主話算不算數,今日歌舞比試,得勝者便可以得到藍晶石,樓主隻將我邀請來,想必我的曲子是入了你的眼了?”
“這個,我承認了。”鬥笠男子輕笑一聲,“外頭還在起哄呢,姑娘,當真不讓大家見見?”
“貌不驚人,不敢相見。”蘇驚羽淡淡道,“希望樓主能幫我謝過眾饒熱情,可以我是臉上起了疹子,怕嚇著人。”
“貌不驚人?”鬥笠男子的目光落在蘇驚羽臉上那半塊麵具上,沉吟片刻後道,“姑娘若是不,我還真是看不出來呢,隻以為你是猶抱琵琶半遮麵,與我一樣喜歡故作神秘罷了,也罷,既然你不願意,那麼我便幫你擺平。”
著,他偏過頭望了一眼身邊的護衛,“去樓下,讓眾人不要喧嘩,就藍晶石已經有主,今日的比試到此結束,讓他們散了吧,若有人不服,或者依舊喧嘩,以後便不得再踏入極樂樓的門檻。”
“是。”那護衛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謝過樓主了。”蘇驚羽朝他客套一笑,“這麼來,藍晶石果然是歸我了?”
鬥笠男道:“自然歸你,不過拿東西前,姑娘你要把你那首曲子的詞寫下,作為交換。”
“這個沒問題。”蘇驚羽的目光落在托盤邊的紙筆上,原來備下紙筆就是為了寫詞的。
她抬步走到了桌邊,提起毛筆,將方才彈唱的詞寫下了。
鬥笠男子站在她對麵,眼見著她提筆寫下洋洋灑灑的字。
盼我瘋魔,還盼我孑孓不獨活……
願我如煙,還願我曼麗又懶倦,看我癡狂,還看我風趣又端莊,要我美豔,還要我殺人不眨眼……
鬥笠男子唇角輕揚。
果然風趣又端莊。
難道她真的也殺人不眨眼?
“好了。”蘇驚羽寫下最後一個字,將毛筆擱到了一邊,隨後掀開了托盤上的紅綢,將支架上那一枚藍晶石拿起。
幾十克拉的藍鑽石啊——
到底是不是鑽石?
蘇驚羽將它捏在指尖,正對著窗子外透進來的陽光,但見切割麵上蕩漾著亮晶晶的反射光,十分晃眼。
硬度不錯,孔雀藍的光澤近看更加透明,觸手冰涼。
今日之行,收獲還真不。
蘇驚羽將那藍晶石攏入掌心,朝著鬥笠男道:“謝了!”
話音落下,她轉身邁步離開。
“姑娘,可否留下姓名?”身後傳來鬥笠男的詢問。
蘇驚羽腳步一頓,想了想道:“霜滿。”
話落,抬步邁出門去。
月落烏啼霜滿,江楓漁火對愁眠。
作為月落烏啼的驚羽姐姐,以後霜滿這個假名她征用了。
同一時間,一樓賽台上,一名麵容剛毅的年輕男子上了台,揚聲道——
“諸位請安靜下來,聽在下宣布一件事,藍晶石已經有主,獲勝者便是方才彈唱的這位姑娘,但這姑娘不願拋頭露麵,我們也不強人所難,還望各位見諒。今日的比試到此結束,諸位便散了吧,若有人不服,或者依舊喧嘩,以後便不得再踏入極樂樓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