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

“楊戩大哥?”哪吒看著呆裏在那裏的楊戩,不由擔心地喚出聲來。楊戩一震回神,轉過頭不再看方才那人,他微笑著離開……他的笑容是幾千年來難得的輕快,哪吒追著他的腳步,卻不由回頭,望向他剛剛看的人。

那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沒有書生的迂腐或是清高,一身青衣,給人一種自然而舒適的感覺。他同身邊戴著帷帽的女子說說笑笑,雖緊守禮節,但從他神色中不難看出他們倆兒的親密。那女子不知說了什麼,他露出強忍笑意的神色,女子輕錘他一下,他不禁笑出聲來。

哪吒聽到他的輕笑聲,不知為何,心底突然閃過“他一定很幸福”的想法。微微搖頭,哪吒自嘲一笑:隻是一個陌生人,人家幸福與否同自己又有何關係?他何必羨慕,又如何能羨慕?隻要……那個人開心,那難道不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嗎?

哪吒卻不明白,對於他來說這人隻是一個陌生人,但對於楊戩來說卻不是!這個陌生的男子,在他很久很久以前的前世,曾有一個名字,叫做楊天佑——他曾娶了一位天上的公主,名為瑤姬——他,就是楊戩父親的轉世之人!

原來,當年楊天佑和楊震墜入懸崖,身雖死,魂卻未消,隻如所有凡人那般重入輪回罷了。後來楊戩蒙女媧指引,到昆侖山玉虛洞學藝,藝成下山後,也曾查探他二人消息。那時他年齡尚輕,心性不似如今成熟,若非能力尚淺,定會助他們修道成仙脫離輪回。奈何彼時他法力淺薄,既不足以救出桃山下的母親,又不足以回護小妹周全,更不用說擾亂輪回再續父子兄弟前緣了。所以,他雖找到了他們,卻隻設了護神符,一則保護他們靈魂不受外邪侵害,二則也對他們敏感的身份略為掩飾,不叫他人發現他們。

而後來,劈山救母不成,累得母親被十日曬化,雖是他畢生無法釋懷之痛,卻也令他真正走向成熟,真正明白過來——修仙得道不入輪回,這對於渴望長生的凡人來說,的確是莫大機緣,卻並不一定是幸事。更何況,他要幫的那兩個人,本就有這樣不容於世的身份?成仙對於他二人不是機緣,反是災難!他再不願對他們犯下同樣的錯誤!口口聲聲說要救回母親,結果卻生生害死了她!他怎能讓這樣的事在他們身上重演?

再後來,得知瑤姬並未被十日曬化,為真正救出母親不留後患,他上天任司法天神,苦心經營八百年,不敢行差踏錯半步,更加沒有機會為他們安排了。他僅僅隻能利用職務之便偷改生死薄,希望他們生活過得好一些罷了。然而楊天佑也還罷了,楊震卻似命由天定,他用盡心機手段,也無法將他任何一世的命運修改哪怕一絲一毫!

他原本不明白,但在得到女媧留在寶蓮燈中的神諭之後,他卻終於清楚了——楊震同楊天佑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楊天佑是真真正正的凡人,但楊震卻不是,繼承於瑤姬的血脈之中,有著創世之神盤古的力量!雖墜入輪回,已經滲入他魂魄之中的那絲盤古神力仍舊影響著他,令他如同受到詛咒般,生生世世平困潦倒、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