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寸光的墓穴,陰冷蝕骨。
小漆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彼此慰藉著溫暖。長長的堅硬沉重的鐵鏈艱難的挪移,狹窄的過道,布滿苔痕的石階,一級級向下蔓延著,提著破舊燈籠的獄卒嘖了嘖嘴,“到了洛川的地獄,你們就別想出去了!又是頂罪的叫花子!”
無數雙掙紮的手從柵欄裏伸出,鐵鏈交替撞擊的聲音令人暈眩。漫天的哀鴻鬼哭,厲聲尖叫最終消逝在甬道的盡頭。打開最後一道鏽跡斑斑的大鎖,小漆和我被推了進去。
“這裏是死牢,明日午時斬首。”獄卒同情告知,拖著疲憊的步子走了出去。也許他心裏在想,至少,洛川又少了兩個叫花子。
'腐臭的死老鼠味充斥了整個牢獄,但對於叫花子而言,又有什麼區別。
我們促膝坐下。
“殺人是重罪,你為什麼要跟進來?”我問這個傻頭傻腦的人。
傻頭傻腦的人漸漸挪過來,將那顆很重的頭顱靠在我肩上,“我怕你害怕啊。”
我確實很怕,看你這個樣子,“我很好奇,方記的藥真的這麼靈,你一喝就生龍活虎了?”
他尷尬地笑了聲,“我是得了風寒,但是本來身體不錯,喝藥的時候,差不多扛過來了。”
那你真是厲害,扛了三天!
推開他的頭,掰過他的臉,努力想把他臉上的灰刮掉,奈何,實在太厚,加上這裏光線暗,隻得作罷。
“是不是覺得我的臉真夠厚的?”嬉皮笑臉盡得老賈真傳。
恩。
“小丹”,他重又把頭靠在我肩上,吸了口氣,支支吾吾道,“這裏那麼臭,但是你的脖子挺香的。”
“胡說,一個叫花子哪裏香,你鼻子出問題了吧。”
“啊!我聞到了,是女人香!”
呸!我還男人香呢!
“我們要在下次獄卒來的時候,逃出去。”我輕聲說。
小漆蹭地站起來,激動地說,“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乞丐!你,一定是乞丐中的乞丐!乞丐長老!”
撐著下巴,我悠悠地問,“為什麼?”
“老賈一直好像很敬重你的樣子!”
這小子還是有點眼力的。我讚賞的點點頭,拉著他坐下,“大少爺,你為什麼做乞丐?”
小漆眨了眨無辜的眼睛,無奈地說,“被你看穿了!我聽說天下最大的幫派就是丐幫,我想打入他們內部,把它滅掉!”
我笑起來,如果真能如此,也是老賈他們的造化了。
“小漆,你多大了?”
“我現在十五,已經快成年了!”
十五歲啊,“你看剛才那個獄卒你能擺平麼?”不知是哪一家,竟舍得這麼小的孩子出來體驗全天下最悲慘的生活。
他嗤之以鼻,“我剛才沒打他,是等你露出本來麵目,不要說他了,就是那些衙差我也不放在眼裏!”
分不清白晝還是黑夜的時間在犯人們此起彼伏的尖叫中流走,提著破舊燈籠的獄卒,漫不經心的打個哈氣遞來湯飯。有好多犯人,瘦骨嶙峋的,甚至是兩三天才吃一頓飯。對於死刑房裏的犯人,其實很多時候他們也是不願意送飯的,隻是怕死了做鬼纏著他們。
帶著鐐銬,不怕他們逃走,兩個獄卒挨次給一些房間送著飯。
小漆站起來,盯著獄卒簞瓢裏的飯。
獄卒伸手從柵欄裏遞進來,小漆一把擒住獄卒的手,用力一折,獄卒疼痛著要尖叫起來,小漆迅速出手刀,直接將獄卒劈暈。
輕而易舉。
震開腳上手上的鐐銬,運氣推開門,另一個獄卒迎麵走來,挑著燈打量我,被我一掌劈暈。無視小菜複雜的眼神,拽下獄卒身上的鑰匙,扔給小漆,“打開三階所有囚室。”那裏,都是無辜的乞丐!這個洛川的守令斷案速度極快,緝拿犯人也極快,而洛川的乞丐也越來越少。沒錯,老賈早就告訴我,他幫眾不少人都被關在這裏。
小漆邊開邊無視犯人的衝撞,混亂,問我道,“不會姓方的真是你殺的吧?”
我晃了晃手中的鑰匙,扔向了二階一個囚室,“不是。也沒有興趣知道。”
鐵質的鐐銬一路的咯響,小漆蹦到我身邊,“小丹,你幫我也震開我的手腳銬唄。”
他的眼眸在黑夜中灼灼生光,揉了揉他年少的頭,放開繃緊的聲音,我清柔的嗓音突兀地響起在充斥著男聲的獄中,“小漆,再見了。”
“你是女的.......”
洛川,二十日巳時。逃獄犯人,七十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