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下打量他,“我也沒怪你姓景不姓琅。”
他有些羞赧地撓了撓頭道,“琅家也是我家的產業啦,丹姐你不知道,我家古姓就是琅。”
這個姓氏也算特別,在灩城卻是不少的,我並不稀奇。
“請你救她。”柳世如清風拂柳般低緩的嗓音在我脊背響起。
我回頭看著他,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不願意的影子,卻隻看到秦樂婉身上的血跡不知何時沾到了他瑩玉般的麵皮上,鮮紅的刺目。
“這個女人她不配與你並肩,哪怕是名義上也不行。”我說出這句話,以一種自己也沒想到的心平氣和。
我還沒有放棄對他的喜愛。撕破臉,像個販夫走卒當街吆喝出自己的資本,這不是我能做出來的。固然要得到,也必須是他心甘情願的。
“我救她。”
我動手去解她的腰帶,柳世沒想到我這麼爽快,想要說些什麼卻在看到我的動作時轉過臉去。
景采盛看了眼柳世微微勾起嘴角,“丹姐,要是我我肯定不會娶這個女人的。”
我聞言笑起來,手下不停,凝氣為針、種進秦樂婉身上十三處大穴,“為什麼?你看她忠肝義膽、溫婉可人。”
“因為有比她不知要好多少倍的丹姐。”
采盛小小年紀嘴裏卻很會討好人,我笑著拍了拍秦樂婉的臉。她的臉色不再蒼白如紙,漸漸恢複紅暈。
我掀開窗幔讓新鮮的氣息透進來,入目漸行漸喧囂,已是到了一處長街。
“采盛,你去再找一輛馬車,我們分坐兩輛。”
不一會兒,馬車找到了,我指了指秦樂婉道,“柳大師,我不喜歡血腥之氣,你帶著她去坐另一輛吧。”
柳世抱著秦樂婉下車,臨了道了句不疼不癢的“謝謝”。
秦樂婉應該已經醒了,卻依然緊閉著雙眼故意不肯睜開。
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我冷嗤一聲。
待他們走了,景采盛道,“也許那位大師認為是她救了丹姐你,而不是丹姐你救了她。”
我頓時愣住,柳世難道是這樣想的……
*****
徽州城,與洛川城隔一條海川相望。
海川東納海,永不複西歸。
過了海川,到了徽州,便是一路向西直奔高藏雪山。
換了船隻,我們在海川麵上坐觀徽州城由一個遙遠的小點變成一條長長的城界線。
景采盛少年初識愁滋味,重鎖眉頭看著徽州城幾個越來越大的篆刻大字問我,“丹姐,海川綿延廣遠,徽州有如此天然屏障,伯顏昭月應該無法再南下了吧。”
想到那人戾氣極重,睥睨天下的模樣,我隻好同情地看著他,不知如何安慰。
他低下頭,一下子心思重了起來。
我想了想,說道,“你隻是年輕些罷了,再過幾年,一定勝過伯顏。”
他燦笑如花,天真爛漫,“再過幾年,伯顏昭月不還是比我大了好幾歲。”
不遠處水岸邊,楊柳依依垂至湖麵。一對對新脫了棉衣著紅穿綠的男男女女嬉戲著水中雛鴨,好不熱鬧。
我收回視線,隻見秦樂婉大病初愈,豔若桃李,偎著柳世微笑坐著。
可惜好春光不如夢一場。
我能呼風喚雨,能做許多世人難以做到的事情,唯獨追不回年歲的差距。
差了年歲,便是少了光陰,沒了陪伴的許多因緣。
難為景采盛看得透徹。
“年歲這個東西,就像東流的海川收不回。但你硬要等,有一天你會發現他老了,而你還能等得起,那時候鹿死誰手,誰勝誰負就未可知了。”我倚船而立,任由海風拂麵。
柳世聞言,頎長優美的側臉微微側過來。
景采盛一時悵然若失、一時心懷壯誌,心思百轉,末了不無傷感地問我,“丹姐,我們這裏就要別了,何時還能再見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