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獨自一人深深沉入日月潭。日月二字取其陰陽之屬,那種冷熱一起侵蝕身體,穿透靈魂的感覺,真正是冰火兩重天。眼前這橫衝直撞的氣息相較於日月潭水的霸道,實在是九牛一毛。
並不是說不疼,我疼得渾身忍不住顫抖。
暗自運功,將這一擊化解,我冷眼直指左慕。
自眉心劃過一指,聚氣彈向左慕,左慕飛速跳開,一個起勢已是躍上樹端。他麵前十餘個黑衣人雖然眼疾手快也抵不住我的陰冥之氣,頃刻吐血倒地七八個。剩下那幾個叫了一聲“公子!”追隨左慕彈跳開。
我卻不想放過他們。
腳下生風,下一刻,我已是站穩在左慕對麵樹端。
左慕的眼裏閃過一絲慌亂。
我大開大闔催訣引疾風,待風卷亂葉形成巍峨之勢,翻掌盡數傾向左慕。狂風怒號,四麵楚歌,縱使他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安然離開我這甕中之術。
左慕揮劍力斬,飛葉亂沙之中他的白發漸漸被鮮血染紅,其餘那幾個黑衣疾呼“公子”,縱身跳進風暴中間,以肉身去擋那無眼無章的殘枝枯葉。片刻俱是皮肉發白,形毀骨立。
左慕仗著一具枯骨,堪堪離開風漩之渦,捂著殘破胳膊回頭深深望我一眼,向官道旁的樹林深處飛奔而去。
我吐出一口氣,低頭看三四十尺樹下,景采盛正仰頭殷切地望我。柳世懷裏抱著奄奄一息的秦樂婉。
我輕盈跳下,站定在景采盛身邊。渾身跟水洗似的,濕噠噠地汗如雨下。
景采盛拿還算幹淨的袖子給我揩汗,“丹姐,你居然能呼風喚雨…隻是你現在實在是太虛弱了,趕快打坐運氣,好好休息一下。”
我搖搖頭,“我練的武功與你們的不同。你讓我靠一會。”
灩城,說白了,就如同人世間的死亡之地,陰冥之府。我使了那麼多陰冥之氣,陽氣本來就比較少的情況下,自然體力不支,虛弱地很想睡一覺。
景采盛讓我靠著,繃著身體一動不動。
“丹姐,剛才那個被稱作‘公子’的首領,起先的目的是殺我,我以為是與琅采盛勾結的那一位,可是後來你一出現,他似乎招招要至你於死地…丹姐,你是否認識他?”
“我怎麼會認識這種小人物?!”我嗤之以鼻,瞥了一眼秦樂婉蒼白的小臉,“不過是一個該死之人罷了。我想去馬車裏躺著。”
到了馬車,景采盛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個精致的祥雲浮雕的火爐放在車裏,有些濕噠的衣服立即有了被熨幹的質感。我剛坐下不久,柳世抱著秦樂婉擠進狹小的空間。
“柳大師,這位姑娘救不活了,你不能把屍體與本宮放一處吧。”景采盛收斂起關切我的神色,端起架子道。
柳世並沒有因他的話生氣,如玉的臉上顯出些疲憊,他曜石般純真的眼睛深深看著我,“你說過,師父叫你助我在世修行,那你應該知道,樂婉是一條生命。也許你的確不喜歡樂婉,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但是,請你救她。”
“你不知道為什麼?”我好笑地看著他,忍住心口疼痛。
他認真地搖搖頭,目光落在秦樂婉緊閉的眼睛上。
景采盛衝他冷哼一聲。
我歎了口氣,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喜歡這個不解風情的人那麼多年。那麼多年,看過花開花謝,我還喜歡這個人,竟成了習慣了。有時候真懷疑我是不是在回憶裏中了他的毒,一種無色無味,卻能扯痛骨血的毒。
她死了,我會開心些。
我為什麼要救她。
我臥在榻上,扭過身,背對著柳世,“我不會救。”
“丹姝,你從小熟讀醫書.,你會的。”
我恨恨地翻身對上這個睜眼瞎,真想告訴他我不是丹姝,我是丹若陽!
“救她可以,她活了你是不是得娶她?”
他呆在那裏,不知道如何抉擇。
不忍心看他糾結的神情,我掀開窗幔看沿路風景。
景采盛伸手扯我的頭發,我吃痛得瞪他。他不高興地問我,“怎麼,丹姝才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