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剛要生火做飯就覺得不對勁。憑借著習武人敏銳的第六感他猛地低頭,秋水般的劍光堪堪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嗤的一聲插入火裏。他霍地轉頭,正巧碰上妖女充滿挑釁的目光,即使是充滿敵意的情況下她看起來也又是妖嬈又是嫵媚:“醒了?”
趙靜哼一聲,見這個仙比印象中枯槁許多,手邊放了兩根木頭拐杖,顯然腿斷之後他就靠著這個行走:“做瘸子的滋味兒不好受吧?”
“的確不好受。”周仁往剛剛生起的火苗裏加點柴火,拔出火中的劍串上肉在火上烤起來。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剛蘇醒的妖女身上,生怕她再施個什麼妖法把自己身上多弄出幾個窟窿。趙靜看著他,有些不解:“你為什麼沒趁我昏厥時殺了我?”
“……”周仁的心跳又快了幾分,為了掩飾窘態,他趕忙將烤肉翻了個個兒,才發覺之前衝火的那一半兒已經成了焦炭不能吃了。
“哼,我就知道。你們仙一個個嘴上說的好聽,其實都是貪生怕死之徒。懦夫。你怕殺了我得不到解藥,所以不敢殺我。”
“不對。”周仁仍不看她,自顧自烤肉。
“撒謊。”
周仁不說話了。趙靜以為他默認,洋洋得意,忽的意識到自己衣衫破破爛爛全被這個仙教男人瞧在眼裏,不由得麵紅過耳,暗想:看我不先把你這對招子挖出來再說。正盤算著,又發現自己胳膊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居然好了大半,傷口還被人細心地塗上傷藥!她臉色大變,瞪著周仁,後者還像沒事人一樣優哉遊哉地烤肉。
“你這個混蛋!是你給我處理的傷口?!”
周仁瞥了她一眼,見她柳眉倒豎,鳳眼含嗔,笑道:“當然,你當傷藥能自個兒飛過去麼?”
“*賊——!!”趙靜撚訣,赤炎妖火從指尖呼嘯而出,不料重傷之下妖力不純,妖火飛到中途便消失在空氣裏。周仁下了一跳,臉上卻仍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你生什麼氣呀,我這不是為你好麼。你身上十多處傷口要是不處理的話,傷口感染,那不糟了麼?”
“我身上十幾處傷口你都看過了?!還……還……”後麵那個“摸”字她實在說不出口。
周仁完全知道她在想什麼,笑:“不看不摸就讓傷藥自個兒飛過去的方法我還真沒學會。”
趙靜氣的險些再度昏迷:“我要將你千刀萬剮!!”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反正我中了你毒針沒幾日好活了,千刀萬剮也不過是早死會兒而已。”
“你不是貪生怕死,你是色膽包天。你……”她心情激動,竟而又暈去。
周仁也不著急,在她人中上輕輕揉搓片刻,見她醒轉立刻退後三尺,她一記耳光便扇了個空。趙靜無計可施,倒在原地沉默片刻,終於受不了了:“喂,我餓了,趕緊把你的食物分一半兒給我。”
“就是,好好說話不就得了?”說著,手中的烤肉就向她的方向飛過來。趙靜接在手裏,也顧不得形象,張口便啃,但覺回味無窮,似乎平生都未吃過如此美味。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看向這個仙的目光漸漸比原先柔和許多。
麒麟山的仙教總壇。
原本富麗堂皇的大廳掛滿黑色的帷幔。仙教教主陳霽的靈位靜靜安放在大廳中央,前麵祭桌,左邊花圈,右邊孝子披麻戴孝,隨時準備跪接來吊者。陳霽共有二子一女,個個一表人才,女兒尤其生得貌美如花。她叫陳鳳凰,夫家姓寇,公公是當朝宰相。她有一雙子女,兒子寇萬裏大了女兒嬡芳三歲,兩個孩子都因為年幼沒有前來。陳鳳凰是陳霽的長女,足智多謀,精明幹練,頗得父親器重和兩個弟弟的愛戴。連續數天的守靈,陳鳳凰的臉上露著倦意,形容憔悴,可她仍強撐著打點一切事物。
“姐,你累了,先回去歇歇吧。這裏有我和弟弟就行。”陳鳳凰的弟弟陳秀乾說。
陳鳳凰搖了搖頭,疲憊地撩起擋在眼前的長發:“秀乾,你和阿寬一直守在父親身邊,可我自出嫁之後就再沒侍奉過父親。現在他過去了,你們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否則我於心不安。”
陳秀乾無奈,感歎:“父親在天有靈,見姐你這麼孝順,一定會欣慰的吧。”
正在此時,外麵又走進來五個人。和往常的吊唁者不同,這五個人既不是仙教的,也不是陳霽的生前好友。五人均穿黑衣,用黑布蒙臉,隻露出一雙雙眼眸,目光凶狠,不懷好意地掃視著姐弟三人。五人到來之際,桌上的蠟燭都因他們身上煞氣的濃烈而淡了幾分。兄弟倆對視一眼,弟弟陳寬手按劍柄走了出來:“五位是來吊唁的麼?”
“我們來是送陳霽那個混蛋的所有家屬和他一起下地獄的,”為首者獰笑著,“頭一個就是你。”不等陳寬反應過來,白練似的刀光刮起烈風,刷的割斷他的脖子,鮮血衝天而起。
“趙姑娘,我想和你談個條件。”胡山觀雲台。趙靜聽見周仁說話聲,之後他手拄拐杖一瘸一拐的身影就出現在視野裏。
這是周仁中趙靜毒針的第四天。按趙靜的話說,明天周仁身上的毒性就會發作。之前周仁已經隱忍了四天,趙靜料到他今天肯定會有所行動,他話音剛落她就淡淡地道:“解藥我是不會給你的,你要是怕那萬箭攢心的劇毒發作之苦的話就早早自盡,省得毒發還得多受一番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