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有條青石板路順著山坡逶迤,這至少可以解釋腳印離奇消失的緣由。他素來不是藝高人膽大之人,灰白的月光下石板路仿佛甬道,是通向墳塋的階梯。他不由自主地發抖,也不知是否僅僅是為了冷,可一想到身陷魔爪的李素,他的血就熱了。為了她,哪怕是龍潭虎穴,我劉史青今日也要闖他一闖。
他三步並作兩步拾級而上。
地麵慢慢地小了,山風偶過,更添肅殺。放眼望去,周遭盡是張牙舞爪的黑漆漆的樹的剪影。石階依舊筆直向上,漫長得沒有盡頭。饒是他年輕力健,也有些心浮氣喘。
柳暗花明,火光眩目。
他終於到了山頂,可眼前之景卻更令他迷惑。
他麵前矗立著斷崖,旁邊有一條羊腸小道蜿蜒而下。山腰有一大片空地,上麵密密麻麻布滿營帳。幾乎每個營帳前都放了一個火盆,火光衝天。營地中時不時有巡邏兵來回巡邏,倒更像個軍紀嚴整的細柳營。他擔心自己站的位置過於突兀被下麵人發現,躲到巉岩下的大塊陰影裏。這些帳篷大多乳白色,影子隨著火苗的跳動翩翩起舞。他觀察一會兒,驚異於此處值夜衛士巡邏的規整,幸虧他沒有冒然進入,否則現在他早被抓住。
同樣值得注意的是營地中央的帳篷,非但個頭比別的都大,布置也相當富麗堂皇。值夜者交錯巡邏,可路線總是和大帳篷保持一段距離。難不成李素就在裏頭?
他定定神,憶起了麒麟山仙教總壇的值勤規矩,每隔一炷香環視一次。這裏估計也大同小異。他沒看多久,已摸出門道,略一沉吟已想出一條通向大篷的路線。他怕耽擱得久了易生變故,輕手輕腳沿著小道一直向下,三轉五轉來到大帳篷外圍。正巧空地上堆了許多木柴,劉史青剛剛蹲下一個青年公子就走入帳篷內,不是西門。
篷中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萬裏來了?真是稀客呀!你上次來起碼是半年前了,我還以為你怎了我呢。”
“我哪裏敢忘了姑母啊?”
劉史青按捺不住鬥膽向裏麵瞄了一眼,見到了虎皮鋪的地毯,純金打造的燈座,在火光下熠熠生輝。帳篷最裏端有一張寬大的太師椅,上麵坐了一個婦人。她身穿銀灰描金錦袍,外套一件狐裘,頸上珍珠顆顆珠圓玉潤,耳墜、手鐲無不是精品,隻是過於奢靡了些。她旁邊侍立的就是那個叫萬裏的貴公子,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丫鬟替婦人揉肩捶背。劉史青掃視這一切的時候,萬裏正問:“姑母近些天來身子骨可硬朗吧?”
“唉,老了老了。不比你們這些年輕人了。你帶著飛燕天天出去亂晃,羽霓也在,他又素來是個不靠譜兒的,也不知道叫我多操心。聽說你這次來,手下還抓了一個姑娘回來。”
“姑母消息可真靈通。”劉史青心跳不知不覺加速了。
“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搶。看見漂亮女人手就癢癢。”
“姑母您真是冤枉我了,我自打認識得燕妹後就再也不曉得那樣事了。那位李素姑娘可是西門兄瞧上的,小生我不過做了個順水人情而已。”
“我倒是冤枉你了。想不到你對我那丫頭這麼上心,我這做娘的真替她謝謝你。我那羽霓眼界可高了,能被他看上的定是個大美人兒,侍會你領我瞧瞧去。”
“娘跟寇兄又背著我說甚麼悄悄話呢?”又一男子走進帳篷,麵如冠玉,正是西門羽霓。
“你大表哥正向我吹噓你搞到的小妞如何賽過天仙呢。倒是你怎麼現在還惦記著我,不去陪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去?”
“瞧娘您說的。羽霓哪是那麼不孝順的孩子。不過那姓李的丫頭倒真是個美人胚子,我一見她魂兒就飛了。若不是兩天前一個仙教兔崽子從中作梗我早就把她搞到手了,焉能等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