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來就來吧,湊這麼近幹嘛。你長大了,得知道分寸。”青姐開口說話,聲音也是嬌滴滴的,明明是告誡,倒更像招引。
白麵小蝴蝶趕緊哈著腰往後退:“知道了,知道了。”
青姐端茶漱口,白麵小蝴蝶趕緊拿個大碗接著,接了漱口水跑到後頭倒掉。青姐漱完口換茶,喝一口清清嗓子,這才轉頭對易予之道:“你叫什麼?”
易予之站在那裏腿都有點酸了,剛見著青姐的臉。也說不上這女人多大歲數,也說不上多好看,可是微圓的麵龐勻得粉白 粉嫩,嘴唇豐厚,略帶嬌憨,一雙眼睛黑得不見眼白,微微一笑頓時顧盼生情,像是戲文裏那些千古麗人都在她骨子裏活色生香起來。
易予之大聲道:“我叫易予之,讀初一了。”
青姐道:“過來,讓姐姐看看。”
易予之道:“我不過去。”
青姐微微詫異,先看白麵小蝴蝶:“小胡?”
白麵小蝴蝶過來拽著易予之領子往前拖:“青姐要看你,你磨蹭什麼?”
易予之拚命掙紮:“豹哥騙我出來的!我剛吃過醃鹹蒜還沒來得及刷牙,會熏著青姐!你放手!放手!”
青姐咯咯直笑,白麵小蝴蝶訕訕地鬆開易予之,沒好氣地道:“窮講究多!”
易予之把書包放下整理衣服,衝白麵小蝴蝶翻白眼,青姐笑得露出一排潔淨貝齒,指著身後桌子上的茶碗:“那你拿我的茶漱漱口吧。”說著隨便往旁邊的太師椅裏一歪,靠著兩個墊子看易予之。
易予之當真走過去喝茶漱口,那桌上攏共就一隻茶壺一隻茶杯,另外有個吐漱口水的大碗,都是青姐日常用的。易予之拿起壺倒了水就往嘴裏灌,白麵小蝴蝶目瞪口呆,這小子剛進門就用青姐貼身物件喝水,真是膽大包天。不但如此,青姐還笑眯眯看著,這什麼路數?
易予之漱完口,走到青姐跟前認真道謝:“謝謝青姐。”
青姐笑道:“你這小孩膽子挺大,知道這是哪裏嗎,讓你喝茶就喝茶,不怕我毒死你呀?”她說這話的時候笑得十分甜美,簡直像小女生逗男生玩。易予之道:“彩虹村的醃酸菜都沒毒死我,這麼好的茶怎麼會毒死我。”
青姐笑道:“真會說話,你爸你媽怎麼了,你是什麼時候去彩虹村的?告訴姐姐。”
易予之道:“大概半個月前去的彩虹村——我爸我媽到底怎麼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沒人管我。豹哥說您會讓我去讀書,是真的吧?”
青姐往後一靠,蔥白手指沿著頭發一路捋上去,懶洋洋笑道:“你爸你媽怎麼了都不知道,這種腦子怎麼讀書呢?白長個好樣子了。”
易予之道:“你們要知道早都知道了,問我幹嘛。既然問我,就不是想知道我爸我媽,是想看我傻不傻。青姐,您不是覺得我會賺錢才叫人抓我來的嗎?我就問一句,我得賺多少錢能讓我去讀書?豹哥說您這裏讀書比彩虹村的學校好多了,不然我才不來。”
白麵小蝴蝶聽易予之這麼說話,連臉上的蝴蝶都白了。青姐倒不計較,伸手在易予之鼻梁上輕輕一刮,笑道:“你就那麼想讀書?”
“青姐您是藝術家,不吃飯沒事,不唱戲會死。我是學生,不讀書也會死。”易予之說得斬釘截鐵,青姐身子向前輕探,眼裏亮起異樣神采:“你說什麼?”
“青姐您是藝術家,不吃飯沒事,不唱戲會死。我是學生,不讀書也會死。”易予之一字不落地重複一遍,青姐身體坐回太師椅中,輕歎道:“藝術家,藝術家。哎,你青姐姐我這輩子的夢啊,想不到最先承認的是個剛見麵的小孩。可見藝術不分國界年齡性別,關鍵在於知心知音。”雙眼望著窗外,仿佛被易予之這句話揭開自己心底深藏已久的夢幻世界,整個人沉浸進去,悠然神往。
白麵小蝴蝶根本什麼都不敢接茬了,足足五六分鍾青姐才回過神來,拉著易予之坐在自己身邊款款地道:“孩子,青姐呢,一定供你讀書,可有一樣,周末節假日你該上街幹活的一點不能少。做到這一點,姐姐不但供你讀書,還讓你天天住在這裏聽姐姐唱戲,你說好不好?”
易予之現出開心笑容,歡欣鼓舞道:“好!好!青姐說話算話!咱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青姐喜笑顏開,果然伸出一根小指跟易予之勾在一起,兩人唱著小孩發誓的童謠拉了一回,哈哈大笑。這笑聲把門外從王叔以下全給震撼了,彩虹村到這裏來經受第一站檢驗的孩子多了去,竟有人能把青姐逗得哈哈大笑還是頭一遭。別人還罷了,豹哥簡直對易予之敬佩升級成敬畏,有文化真可怕。
他若知道明朗要做什麼,就得感慨還是沒文化的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