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銳——”
我大叫一聲,就見飛彈出的安全氣囊一下子淹沒了齊銳的身影。我跌跌撞撞地跑去,卻不敢去拉車門。
手機樂音在這寂靜的夜裏響起,我木訥地接了電話,俞寧溫柔的聲音低低傳來,他問:“你在幹嘛呢,值班困不困啊?”
我大口呼吸著,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他像是聽出我的反常,也開始焦急起來:“孟孟,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天空似乎下起了小雨,俞寧的聲音還在我耳邊響,他焦急地問:“你怎麼不說話?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我闖禍了。我好像……好像把齊政委給坑了……”
之後,俞寧還說了些什麼,我完全沒有聽清,隻記得不出幾分鍾,大批警車便紛擁而至,接著是消防、救護。許所長連夜趕到,還有前來增員的一幹同事,連管戶籍的女警也被臨時叫來,安撫傷員家屬。
肇事司機從跑車裏被抬出時,那小子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是RD代表的家屬啊!”
“去NM的RD代表!”
人群中,不知誰咒罵了一句。
許所長走來,拍拍我的肩:“現在已經有五人送醫,其中包括兩個民/警。在醫院的同事來過電話了,齊銳沒什麼大礙,你也別有太大心理壓力,去看看他吧。”
“是我……是我堅持要追的,教導員已經說讓交警設路障了……”我低下頭,“許所,我請求上級處分。”
“齊銳已經把筆錄做完了。”許所長把我拉到一邊,低聲說:“這個案子分局會派專案組來調查,我們所犧牲一個就夠了!你別不該交待的瞎交待,聽到沒有?你不是齊銳,有後台撐著,可以酌情處理,沒人可以保住你!懂不懂?”
我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孟然!”許所低吼一聲,“我現在命令你,代表南西所去中心醫院探望教導員,然後回所裏繼續值班,聽到沒有?”
“是。”我向所長敬禮,失魂落魄地扶起摩托車,向醫院駛去。
配合著我鬱悶的心情,天空小雨綿綿,我抱著頭盔走進中心醫院,看到杜剛正忙著和傷者家屬交涉。
一見又有警/察趕到,家屬們又向我圍攏過來,追問肇事司機的情況,我記掛著齊銳,隨口應付說:“會有專人替你們解決的,別急別急。”隨後,又費力地擠到杜剛身邊,問:“齊政委在哪裏?”
“在輸液室,軟組織挫傷。”杜剛看到我臉上的擦傷,怒道:“你也掛彩了?操!這幫孫子!剛剛交警隊那邊來消息了,另一個飆車的也給抓到了,要是落我手裏,我非要他們好看不可!”
“行了,還有家屬在呢。”
我勸了他一句,便朝輸液室走去,到了門口,深吸一口氣才走了進去。
齊銳像是剛輸液完畢,他摁著手背上的針口,坐在座椅上閉目養神。我坐到他對麵,把頭盔放到一邊,咳嗽了一聲,齊銳睜開眼,看到是我,問:“專案組的人找你談過話了嗎?”
我一愣,搖搖頭:“還沒有。”
“哦。”他鬆開摁著的右手,拿起藏藍色的製/服穿上身:“他們來找你的時候,你就說是跟在我車後麵追截得嫌疑人。”
“可是……”我打斷他的話,“這不是顛倒黑白麼?你已經叫我別追了,是我缺乏經驗的堅持,才造成嫌疑人撞上那個交警,才會害你受傷的……”
“沒有必要,孟然。我已經和刑隊的人這麼說了,要是你口供不一致,難道要我翻供?”齊銳看著我,“你做民/警也快三年了,公檢法三道,過一道錄一次口供,但一個案子的口供隻有最初那次才最具價值,最值得被當成證據。”
“可……這事兒鬧得這麼大會牽連到你。”安靜的輸液室裏,我站起身來,壓低了聲音說。
“我不在乎。”齊銳扯出一抹笑,“降職?裁薪?通報批評還是減工作評分?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我們在警校就認識了,你該知道我從不在乎這些行政處罰。”
出生於高官之家的齊銳,自小根正苗紅。他的父親更是位高權重,位列於黃江市的金塔頂端。
真正的權力是控製著所有的所有,這其中當然包括你和我,在這個巨大到看不到頭和尾的權力輪軸上,因為我們太過渺小,渺小得連一滴機油也算不上。
所以,我們感覺不到任何壓力,我們覺得天高雲闊。
然而齊銳卻不是,他已被安排走上一條通往城堡的大道,或許他想要停下,卻不受自我控製,一步步向前邁去,平步青雲,卷入旋渦。
做警/察是我的理想,可他卻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