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流金歲月33(1 / 2)

在某部小說裏讀到一句話,大義是說,生命裏有的人就像指甲,剪去便剪去了,無關痛癢;而有的人則如智齒,撥去那一刻將永遠失去且痛到無以複加。

俞寧就像我生命裏的一顆智齒,成為了我身體的一部分,發炎折磨著我,卻終究下不了根除的勇氣。把我從網吧接回家後,他立刻安頓我去補覺,到了飯點,又把吃的都端來床前,態度誠懇得我都有點適應不過來。

夜裏,俞寧抱著我睡著了,嘴裏還不時念叨讓我別走。我這人向來心軟,當下立場就不堅定了,跟哄孩子似地拍拍他:“我不走,我哪兒都不去。”

畢竟,那些衍生出親情的愛情,想要斷根,必是脫皮去骨,痛徹心扉。

早晨去上班,地鐵裏輪番播著一條新聞,北麵的津沽市發生了特大爆炸,場麵震撼,觸目驚心,官方初步認定為危險品爆燃事故。

我到所裏的時候,幾個同事正湊一桌熱議。杜剛下了夜班還沒走,見我來了,就問:“孟哥,看那新聞沒有?好家夥!這場麵你說說,不是原-子-彈爆炸才有鬼了!”

“你小子得了!非常時期,公務人員就別以訛傳訛了。”我提醒了他一句,又問:“盜竊案那小子怎麼樣了,還扛著不肯說?”

杜剛冷哼:“王警長也審過了,你猜他說了句啥?他說等小孟來了,拆了攝像頭,給那小子一頓打吧。啊呸!這條老狐狸,要真能刑訓逼供的話,他怎麼不動手?背黑鍋你來,送死也沒見他去啊。

“剛才事主們也來過了,開口閉口他們是納稅人,合著我們拿工資不繳稅似的。一聽說抓到了人,吵著要見犯人,不讓還罵我包庇。MD!我要能作主,還真想放他們進來,收拾收拾那小子!”

我說:“行啦,你趕緊下班回家歇著吧,換我來審。”

杜剛想起了刷副本的事,又問:“哎,昨天你和政委怎麼沒進頻道啊,不都說好了麼?”

“呃……臨時有點事兒,改天吧,改天再一起打。”我敷衍道。

杜剛又叫住我說:“孟哥,那個……你能不能跟政委打聽下今年的入-黨名單啊?哥們這都第三回申請了,組織裏要沒個名份,總是名不正言不順啊。”

“行,我找個機會問問。”

打發了杜剛,我直接去了審訓室。這會兒,那盜竊的小崽子已緩過了勁,瞅我一眼,把臉一斜,特有骨氣的樣子。我調出杜剛先前做的筆錄,文檔倒也幹淨,除了姓名、身份證號碼、地址以外,其他一律空白。

我告訴那小毛賊,別以為不說話,案子就會一直懸著,我照樣可以把視頻監控,以及小區保安的口供作為證據,遞交刑隊,接下來,他就會被羈-押到看守所,等待檢方傳喚。現在的公-訴案多如牛毛,打架失個手,造成一方骨折,都要來個公-訴,所以說,檢-察官都很忙,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輪到他。這段時間裏,他必須待在看守所裏,運氣要是不好,一年半載都得待下去。看守所那日子根本不是人過的,不少犯人自打進去以後,就天天天盼著開庭宣判。

這番話一撂,那小賊終於開了口,他說:“我自己偷了多少我知道,沒個十年出不來。”

我及時捕捉到他話裏的軟肋:“要是你有自首情節,最終量刑也會適當放寬。”

“可……不是你們把我抓來的麼?”他問了一句,突然又明白了我的意思,有些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

我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多半有戲了,像這類十七八歲的小毛孩,讀了幾年書就輟了學,人生觀、價值觀一概沒有,一張車票就稀裏糊塗地來了大城市,跟著就傻眼了,吃住都成問題。

怎麼辦?

隻有偷,隻有搶。按說他們骨子裏都不壞,單純無知者無畏。

我讓那小子再琢磨琢磨利害關係,自己出門撒了泡尿。就一眨眼的功夫,回到審訓室時,我暗叫不好,姚一弦不知什麼時候殺過來了。聽到門響,他回頭問我:“怎麼嫌疑人還不交待作案過程,你是幹什麼吃的?”

“我剛做了工作,他已經準備說了。”

“是麼?可我問了他半天,他說得都是不知道啊。”姚一弦走向銬在審訓椅上的嫌犯,像注視著一隻關在籠裏的獵物:“要玩嘴硬麼?我最喜歡碰上嘴硬的犯人了,被我提審過的人,最長也就熬到了第三天,你要不要挑戰一下?”

他說著,突然拽過那小賊的頭發,連著審訓椅一起拖拽到地。我及時攔住他,勸道:“姚所,你不能對嫌疑人濫用私刑,要是出了人命,南西擔不起這責任。”

“那怎麼辦,靠你這樣的廢物嗎?”姚一弦不屑道,“你以為口供都是怎麼錄出來的?十個犯人裏九個不肯招供,還剩一個患了選擇性失憶。對這些人,你要跟他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嗎?笑話!孟然,你怎麼不去當居委主任?”

說著,他又向我逼近了兩步:“把他手銬打開。”

盡管沒明白姚一弦葫蘆裏賣得什麼藥,但我知道絕不是什麼好事,拒絕說:“審訓期間,按製度不能打開犯人的手銬,這也是保障你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