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一弦的手腕上有許多長長短短的傷口,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觸手銬時,僅有六歲。那時的他總被剝光了衣服,赤-裸-著身體,罰站在大院之中,手臂就這麼被高高地銬在鐵杆上。
從白天到黑夜,無論他如何哀求,如何哭泣,都沒有一個人來理會他。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蹲也不是,趴也不是,昏昏沉沉地睡去又迷迷糊糊地醒來,驚覺被銬住的手臂竟已完全麻木,灰得發紫。多少次,他用力去掙脫那副手銬,甚至不惜把手腕磨得血肉模糊,換回的卻是更嚴酷的毒打。
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了槍,不是玩具,不是道具,而是貨真價實,可以致人死地的真槍!
它們會時不時頂在他的額頭中央或胸膛上方,警告他應該做什麼,禁止做什麼。他恨透了那身墨綠色的警服,因為穿著它的人必定都是魔鬼!
他們點頭哈腰、兩麵三刀,他們討好著姚永昌,討好著他。但在姚永昌視線未及的地方,那幫惡魔們卻在詛咒、盤算,他們以為他還小,什麼都不懂,卻不知他的心機卻一天深過一天,稚嫩的麵容上,那雙看似純真的雙目,卻深邃得無人望得到底。
14歲那年,姚一弦意識到自己擁有一副引人發狂的漂亮皮囊,可以籠絡人心,排除異己。他開始迷戀上煽動眾人,欺淩某一人時的快-感。有人因他被-逼得縱身從教學樓跳下,涉案的共有20名學生,惟獨他被保釋。回到家裏,他又被銬在大院裏,忍受著唾罵與鞭打。
“不要臉的畜牲!你還知不知道你爸是個警-察?!”
警-察?呸!
警-察是TM什麼東西?他最恨最恨的就是警-察!
警-察就是一周連著七天不回家,逼著妻離子散的罪魁禍首;警-察就是時不時毒打他,還可恥地要求他天天向上的虛偽化身!
那一年的暑假,他像隻困獸一樣天天與那副手銬為伍。當又一次磨傷了手腕,他再也不想理會那些滴落的鮮血,他想,就這麼死了也是不錯的選擇,直到那雙溫熱的手伸來,緊緊摁住他的傷口。姚一弦一直記得當警-察的初衷,那是哥哥一炎對他說:“為什麼你不用這副手銬來保護自己?一弦,你穿上警服一定很漂亮,沒人再會傷害你了。”
僅僅……僅僅因為他這一句話……
天已經黑了,姚一弦獨自穿過空曠的酒店花園,來到後方隱蔽的套房前。他按響了門鈴,開門的是警衛員,紅-外探測儀把他上下都照了一遍,收了他的槍,才讓進門。
套房的客廳裏齊齊站了兩名秘書,四個警衛員,姚永昌坐在寬大的書桌中央翻閱著公文,連頭也沒抬。姚一弦低低叫了聲“姚部-長”,在人前,他隻能稱呼姚永昌為部-長,這是鐵一般的規矩。
姚永昌把筆一叩,抬眼看他:“誰讓你跑黃江來了?齊則央幫到你什麼了嗎?”說著,他向警衛員一揚下巴,立即有人上來,又對姚一弦搜了遍身。
沒有竊-聽器、沒有針-孔攝像機,警衛員再三確認後,才開始了這對父子真正的對話。
“你對我不滿,想要借助南邊的勢力,給我施壓?”姚永昌起身,走到姚一弦麵前:“可那隻老狐狸深諳guan場之道,他窩在黃江明哲保身那麼多年,又怎麼可能輕易出手?你啊,還是嫩!”
姚一弦盯著姚永昌,一雙眼動也不動:“姚部-長,津沽市的爆-炸是不是和你有關?”
“胡說什麼?!”姚永昌突然動了怒,劈頭蓋來地砸來一疊公文,怒斥姚一弦:“這些話你都是聽誰說的?”
姚一弦道:“你早年和齊則央聯手,現在太平了,但你從沒滿意過現狀,你還覬覦……”
話沒說完,姚永昌猛地揮來一巴掌,姚一弦一撇頭,嘴角立刻腫了起來。
“你知道你剛在說什麼嗎?”姚永昌抽-出槍,直接頂在姚一弦的胸口:“還沒學會走,就想開始跑!你在外頭幹得那些丟人事兒,要不是我這個當部-長的老子,你還能站在這裏說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