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流金歲月 37(1 / 2)

半宿的歡愉轉眼就過,安瀾沒有在姚一弦這裏過夜的意思,自顧自穿上衣服。

“不留個電話嗎?”姚一弦問。

“不必了。”安瀾連頭也沒回,“不指望你還能對我產生點感情什麼的。”

“你要收下孟然?”

這一問總算讓安瀾轉過身來,他道:“說起來,我也不怎麼喜歡孟然,不過我還是沒什麼興趣和你為伍。”一抹嘲諷的笑在安瀾的嘴角漾起,隻是一瞬,他又沉下臉來了,寒若冰霜:“走了。”

King size的雙人床上明明還殘存著放縱後的氣息,姚一弦的內心卻開始落寞、空虛。

白皙的手從製-服裏取出一個小巧的鐵盒,姚一弦倒出幾顆鮮豔的藥丸,仰頭吞下。他平躺著,仿佛看到上方的鏡子裏有人壓在他身上熱烈擁-吻。他努力伸手,身體卻無力地向下沉,終究無法觸及,他用盡全力開口,沙啞地喊出了一個名字:“一炎……”

然而,無論他如何挽留,那抹影像卻還是隱入了鏡子的另一頭,直至全無。

姚一弦突然很想拿過槍,崩了上方的那麵鏡子,好像這樣,它就不會帶走一炎,就不會讓他這麼快從幻覺中清醒。

進入公-安大學後,姚一弦把他的第一身警服寄去了英國,算是完成年少時,哥哥對他的期望。隻是他沒想到再見到那身警服時,它已經沾上了一炎的血。

接到那通越洋電話時,他正和新結交的藝人男友廝混在酒店,翻雲覆雨。母親的哭泣夾雜著男人的喘息在他耳畔交響呼應。聽到噩耗的一刹那,手機從他的臉頰滑落,身體還一起一伏著,卻在瞬間沒了生機,仿佛正在進行的是一場奸-屍。眼淚無聲無息地滾下那張完美的臉頰,他用平靜到冷漠的嗓音開口:“起來……”

身上的男人沒有領悟意思,還淪陷在他的身體裏。下一刻,姚一弦突然直起身來,握過床頭的92式,拉開保險,指向對方:“再不滾,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對方衣冠不整地落荒而逃,姚一弦蜷縮回床頭,一陣陣地顫栗,他抱住自己的膝蓋,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一炎是誰?

一炎是他一卵同胞的雙生哥哥,是他分別多年卻無限想念的精神支柱;一炎甚至是他打消厭世、自-殘、毀滅等可怕情緒的唯一希望……

而如今,一炎死了,所有的希望刹那清零。

那晚的姚一弦穿上衣服,獨自離開酒店,他沿著街走過一盞又一盞路燈,身體一下陷入了黑暗,一下浸沒於光明,仿佛從生走到了死,從死又步回了生。

他連一炎的葬禮都沒法參加,理由是他身處黨政機關重要職位,上級稱,對於個人原因的非公務出國,內部審核的流程向來比較複雜。當著審批領導的麵,姚一弦解開那身藏青製-服,重重甩上台麵:“去你大-爺的!誰TM愛當警-察,誰當去!”

跟著,公-安部高層來了人,就他放肆的行為給予嚴懲。出國申請被駁回,組織要求他在原崗位上繼續工作,帶動其他幹警的工作情緒。

工作什麼?

帶動什麼?

他TM半天都沒好好當過警-察!他想要立刻飛去英國,見哥哥最後一麵,一個常人可以輕易辦到的事,而他卻不能,就因為他是一名警-察!

成年後,姚一弦第一次跪到姚永昌麵前,乞求他動用關係,讓他可以順利出國。然而,姚永昌給他答複卻是:“你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們?現在是死人重要,還是活人重要?啊?!”

等到組織解禁,他費盡周折抵達倫敦時,已是三年後的雨季。姚一弦走進了那棟一炎生活了十多年別墅,他坐在他的書桌前翻看他曾閱讀的書籍,趴在他躺過的床沿邊,睡去又醒來;他打開他的衣櫥,看見那身最初的警服,警號以X打頭,那是警校學員的特定標誌。

警服上殘留著沒有洗淨的血跡,聽母親說,每當一炎毒-癮發作,就會把這身製-服拿出來端詳,隻要想到是為弟弟承受了劫難,他就能順利熬過去。警服上的血跡是有一次他失去了意識,咬破舌頭,吐血噴濺所致。

姚一弦撫過那些斑駁的血跡,見衣服上忽被淋濕,他抬手抹了抹臉,驚覺眼淚竟如大雨傾盆。他打開一炎的電腦,根據cookies訪問他曾去過的所有網站。他找到了他的Facebооk,從數年前的第一篇日誌看起,曆經整整一夜,一直看到一炎死前一周的最後一次更新。

天亮的時候,姚一弦關上電腦,他的眼睛裏不再有眼淚,反比過去更為陰沉。他打了一通電話,也不顧地球另一麵已是深夜,低沉道:“幫我查一個叫孟然的黃江警-察,把所在分局、現任職務、從警履曆、上級是誰,統統查清楚了告訴我。”

回憶躍入現實,此時此刻,姚一弦下了床,他走到房間的落鏡前,撫上鏡中人的臉,極其溫柔地說:“放心吧,你最愛的人,我一定幫你得到!”

接著,他撥通了俞寧的手機,起初沒有說話,直到俞寧著急了,追問發生了什麼事,他才幽幽道:“我夢到一炎了,你……能不能來陪陪我?”